启祥宫偏殿的厢房中，采菊坐在正位，悠闲地品着茶。
下面跪着的，正是罗采女。
之前陛下御驾亲临启祥宫，贤妃便让人将罗采女打发了，但罚还是要继续罚的。
只是在自己房里，哪有启祥宫的正殿宽敞舒服。
时过正午，此时正是一日之中最炎热的开始。
罗采女的份例里没有冰，整个屋子就像是个蒸笼。
即便开着门，也凉爽不到哪里去。
更别提她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宫装，更是雪上加霜。
不断流下的汗水浸湿了她的里衣，贴在身上相当的难受。
罗采女感觉时间像是过去了半辈子一般，她的膝盖已经由最开始的疼痛转成麻痒，到此刻已经毫无知觉。
好似她的膝盖已经不是她的一样。
她摇摇晃晃，眼看着要倒下，就听见采菊淡淡地道：“罗采女，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可没有崔采女那般好命，有陛下的垂怜。
这时候昏过去，可不会有太医过来为你诊治。”
罗采女的身子到底还是挺住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从院外走进来一个宫女，走到采菊身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采菊姐姐，娘娘在内殿发脾气。采心姐姐一个人劝不住，您快过去吧！”
“那这里？”
“这里有我帮您看着呢，您放心吧！”
采菊根本没有多考虑，站起身道：“娘娘过了，罗采女要跪足三个时辰。
现下不过才跪了一个时辰，你就在这里盯着她。
什么时候跪够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宫女颔首应是，采菊这才满意离去。
她一直将采菊送出了偏殿的范围内，才收起脸上的谄媚，匆匆往回走去。
伺候罗采女的两个宫女也不知道去哪里躲懒了，而崔采女还在正殿之中休养。
整个院子，就只有罗采女和宫女两人。
其他人一时半会不会立刻就回来。
宫女关上房门，将罗采女从地上扶起来：“罗采女，我扶您去床上躺着罢！”
“可……还有两个时辰。”
“无妨，采菊姐姐不会再过来了。
只要您不出房门，不会有人知道的。”
宫女扶起罗采女，只是她的两条腿此时像是面条一般——完全使不上力，还不停地发抖。
宫女几乎是拖着，将她拖上床。
抬头一看，罗采女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异常苍白，一串泪珠从眼角滑落。
“我以为，进宫伺候皇帝，总比被我爹送到那像猪一样的知府身边强，谁曾想……”
宫女拿出一块浸湿的帕子为她擦脸：“罗采女，这样的糊涂话你也敢讲，不怕陛下降罪吗？”
罗采女的眼光变得异常狠厉，瞪着宫女：“我巴不得皇帝诛我罗家满门！”
她意外进宫，表姑母少不得要补偿罗家。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享受自己牺牲换来的好处？
宫女知道罗采女这是钻了牛角尖，此刻同她什么都不会改变想法。
默默伸手过去，想解开罗采女的衣服。
“你干什么！”罗采女死死攥紧自己的衣领和腰带，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宫女。
宫女抽了抽嘴角：“屋里有些闷热，又不能打开门窗，只能少穿一点了。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着，又从衣摆下掏出一个馒头，递到罗采女面前：“吃吧，一路上都有人，我带不了别的东西进来。”
罗采女闻着馒头的香味，肚子顿时就觉得饿得发痛。
一把抓过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是镇南王妃吩咐我照应你的。”
罗采女呆愣了一瞬，很快接受了现实：“表姑母查清楚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陛下的人在查此事，查到一个内侍身上，但那内侍咬死不承认，一时半会陷入了僵局。
这样对你也有利，若被抓住的是我们的人，就不妙了。
他肯定架不住慎刑司的拷打，直接招供。”
陆皎边吃边乐呵，经受不住才好啊。
也不知道大统领给不给力，有没有把许氏安排的内侍找出来。
要是没找到的话，她也可以帮忙啊。
不过罗采女身边这个宫女就暂时先不揭发了。
眼下罗采女对许氏和罗家，可谓是恨之入骨。
将她留在罗采女身边，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陆皎在她身上做上标记，接下来她接触过的人都会记录下来。
到时候再将名单交给颜元昊，让他分辨出哪些人已经被镇南王府收买了。
倒不需要都除掉，让这些明桩继续存在，一来可以加以利用，传递消息迷惑镇南王；二来也免得镇南王府再安插别的暗子进宫。
启祥宫正殿内，皇帝早已离去，连带着那些妃嫔见势不对，也跟着呼啦啦地溜了。
而之前院判大人为贤妃施针，银针要在头上停留半个时辰，于是贤妃就这样华丽丽地睡了过去。
就连太医拔针都没有唤醒她。
等她自然睡醒，外面都塌了。
采菊刚绕到正殿前，就听到里面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真清脆啊！
其中还掺杂着贤妃的呵斥声：“拿走！本宫不喝！”接着又一只瓷碗落地。
采菊匆匆走进殿内，见那些宫女一个个“缩着脖子装鹌鹑”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去拦着娘娘？”
采菊走进内殿，对上的就是一双通红的眼睛。
“采菊姑娘好大的架势，怎么，打量着本宫失势，你想另攀高枝了？”
采菊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到底是心急了，只能耐着性子劝。
“娘娘，我跟着您一同进宫，您失势我又能攀上谁呢？”
“顺嫔……不对，现在称呼一声顺妃娘娘了。”
看见这样心灰意冷的娘娘，采菊心里不出来的难受。
她看得出来陛下生性凉薄，并不偏宠后宫任何一人，可惜娘娘一直抱有幻想。
见宫女们已经将地上的碎瓷片清扫干净，她急忙将人都赶了出去，殿内只剩她、贤妃还有采心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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