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东北极具辨识度口音，一名中年面孔，穿着大红花棉袄的男人走了过来。
祁同伟笑问：“你是？”
男人环指身后厂房和几十个干活工人，眉毛一扬：“我这嘎达的老板，我叫赵力夫，你子谁啊，瞎转悠什么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祁同伟双手空空，面容稚嫩一身地摊货....一看就是来应聘做工讨生活的债主。
90年代第一次下岗潮，85年便已经初见端倪，大量适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整在大街游荡当散工。
赵力夫老板角色进入的非常快，上下打量，还捏了捏他的胳膊：“家哪的？”
祁同伟有些无语，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未来5年这位赵力夫可谓风光无限，收废品、开公司、包工程，什么赚钱干什么，干什么什么赚钱。
只是大浪淘沙，出头的橛子先烂，90年被当街枪杀。
拿出市局证明给赵力夫看了一眼，祁同伟笑道：“赵老板生意做这么大，有没有兴趣买个保险？”
赵力夫嗤笑一声：“啥保险啊，就凭这几个临时证明？”
80年代能起家，聪明和狠辣缺一不可，祁同伟不是来拯救赵力夫，对他的过往一切都不感兴趣。
在商言商，做生意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借势。
祁同伟反问：“你看过这张证明知道他是临时的，可你这辆东风大玻璃整往各个派出所里跑，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力夫恍然：“原来你是看上我这两辆货车了，想抢？”
祁同伟纠正：“一辆，而且不是抢，是借，你摇头我马上走。”
别看赵力夫表现的很粗鄙，能在改开6年就挣下这么大家业，精明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瞬间便想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好处。
赵力夫咧开嘴，热情的：“别在外面，进屋。”
引着祁同伟来到办公室，几步走到一张真皮沙发的椅座后方，赵力夫轻轻拍了拍：“正宗的顾家沙发，坐。”
顾家工艺是国内沙发领军品牌，以工艺精湛着称，每一张都价值不菲。
一句我请你坐顾家沙发，在80年代不知道让多少少女失去贞操。
祁同伟平静的坐下，掏出根大前门点上深吸一口，笑道：“抽雪茄、喝洋酒、坐真皮沙发，赵老板当真是家资雄厚，佩服。”
花花轿子人抬人，现在一辆东风大玻璃市场价6万，买又买不起，还不想继续腿着挣钱，祁同伟不介意捧一下赵力夫。
赵力夫坐到对面，得意的翘起二郎腿：“老弟过誉了，到底怎么个章程，仔细。”
“借车，一年后买，还是六万。”
“没了？”
“没了。”
赵力夫眼睛瞪大，心你这干脆的有点过头了吧...生意可不能这么做。
本想继续拉扯一番，可祁同伟眼里的玩味明确告诉赵力夫，你已经想通其中利害，那就别想占据主动，都是聪明人，再装也没意思。
可商人就是喜欢利益最大化，誓要榨干身边每个饶最后一丝价值。
赵力夫收起笑容，闷声问：“你在市局是谁的关系？”
这话赵力夫不该问，也不配问，更没必要问，祁同伟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
“市局局长周正明是我叔， 但以他的级别你也够不着，不过你认识刑侦支队长李刚吗，那是我的好大哥。”
“违法乱纪的事我不敢保证，可你要是正经做生意被欺负了，去找我李哥，提我的名字，好使。”
李刚是刑侦支队长，副处级，警衔二级警督。
这些头衔在普通人心里，顶多就是羡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赵力夫会没做过亏心事？
这话别外人不信，赵力夫自己都不信。
当然，祁同伟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借势想免息分期一辆东风大玻璃，仅此而已。
赵力夫再次追问：“当真？”
“你不信？这样，你要是答应，等明你跟我去市局，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你就知道我和我李哥的关系。”
见祁同伟神色从容自信，不似谎，赵力夫不再犹豫，转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
“会开吗？”
祁同伟会开车，可没有驾照，而且现在能开车会开车的都是技术人员，等90年代才会出现私人驾校。
秉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祁同伟摇头。
赵力夫心中一喜，实话，可以和市局搭上线的机会确实难得，可那毕竟是价值6万的东风大玻璃，就这么被空口白牙的开走，心里难免犯怵，可司机要是自己人就不用担心了。
“事，哥哥给你安排。”
赵力夫走到窗沿，打开窗户往外喊：“王亮，王亮！”
不一会，一名年轻伙子走进办公室，赵力夫介绍道：“王亮，以前是厂汽修大队职工，技术绝对没的，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互相介绍完毕，祁同伟从挎包里掏出纸笔，边写边：“亲兄弟明算账，咱还是写个合同。”
“不用，我信你！”
赵力夫嘴上着不用，却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毕竟是6万块钱，不是数目。有合同总比没有好。
一个时后，祁同伟率先登上副驾驶，赵力夫把王亮拉倒一旁嘱咐：“这子的牛笔，可到底啥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到时留个心眼，要是发现他骗我，及时把车给我开回来。”
“哥，你不会被骗了吧？”
赵力夫眼底浮现忧虑：“隔壁刘大脑袋被缺街喷死，几百个窟窿眼，哥哥真都点怕了....这子要是真的，咱就能安稳过日子，别6万，就是十万，哥哥也愿意拿。”
“哥你放心，我一定留心。”
“去吧。”
目送祁同伟走远，赵力夫换上一身正式西服去找认识市局的朋友，并从那里得知祁同伟和李刚的关系。
当得知两人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时，赵力夫乐开了花。
“值....这钱花的值，踏马的，这回我看谁还敢跟老子扎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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