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杜树在地图上标出一个地点,可是不论是钟勇还是马军,都对这个地方没有信心。
他们的东哥已经过了,诺曼底是一个人群,也可能是一个地方,可是杜树指的这个地方,饭馆不多,人群也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过热闹倒是真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一群熊孩子就开始捯饬自己,是捯饬,其实也就是洗把脸,梳梳头,身上的T恤还带着汗臭味哪。
“喷点花露水,大家都喷点,哎,你往哪里喷?”看着马军把花露水喷向钟勇的面孔,杜树就不高兴了,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是这里,这里,明白吗,这里!”
“电影里都是往这儿喷,”杜树“教育”着自己的伙伴,“今晚,大家都注意点啊,那里是讲究腔调的地方,上海人老讲究腔调了……”
他看看自己这一身T恤衫,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年的大龄青年相亲舞会,那时的他,只为好玩,每晚都骑着挎子风雨不误地准时参加。
那时的他,穿着父亲的的确良衬衫,又费尽心思搜刮了三支钢笔,插在了上衣口袋之上……
可是钟勇和马军互相看看,身后钟家洼的几个熊孩子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们也想起了那个夏日的晚上,他们跟在杜树后面到还没有落成的公园里唱曲收费的情景,哦,杜树还把自己未来的姐夫给劫了……
那样的日子真的过去再也回不来了,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杜树开着秦东的桑塔纳,马军带着几个浑子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杜树在地图上标注的“诺曼底”而来。
“南京东路?”
坐在车里,钟勇一边手拿地图一边看向窗外,“树,是那幢楼吗?”阴的云雾中,一座架着巨大广告牌的高楼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曾经是上海第一高楼,也是名流云集的七重酒店。
“就是它。”杜树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
“就是它?”钟勇看着高楼,又看看高楼周围熙熙攘攘的客流,“这里就是上海的诺曼底?”
“你彪吗?”被钟勇从昨缠到今,杜树终于忍不住发飙了,“诺曼底不是地方,不是人,是舞厅,全上海的舞厅,舞厅,明白吗?全上海的……”
舞厅?
这下轮到钟勇傻眼了,“怎么会是舞厅?”可是这也是个聪明孩子,他马上明白了,舞厅里有人跳舞才叫舞厅啊,那人只要一活动就会口渴,口渴就要喝水,喝汽水,喝啤酒!
“树,你自己一人来逛了?”马军等人下车,众人仰望着此时上海的第一高楼,嘴里都尽是感叹。
黄金地段、历史底蕴,专业水准,七重舞厅开业后不仅生意兴隆,甚至成为众多外媒向读者介绍此时中国改革开放的一处样板:
NHK、《朝日新闻》以及多家英、美、法、港台先后前往采访报道。
舞厅也因为经营正规,风气良好,多次被盛区文化系统评为精神文明舞厅。是的,你没有看错,舞厅也是精神文明的载体之一,在九十年代!
“走吧,上海人爱跳舞。”杜树眨眨眼睛,带头走进了七重酒店。
起跳舞,不论是“正大光明”还是“偷偷摸摸”,跳舞这项娱乐社交活动始终从未从上海饶生活中彻底消失过。
在刚刚改革开放的70年代末期,一些大胆的舞迷就开始自发组织起舞会,参加的人里既有经历过那段“十里洋场,歌舞升平”的老克勒,也有那些对这项新事物充满着好奇的年轻人。
然而,历史总是在探索中前进,在曲折中发展。
这句听起来老掉牙的废话放在八、九十年代上海的舞业上却很是贴牵
在民间舞会方兴未艾之际的1980年6月,公安部、文化部联合下发《关于取缔营业性舞会和公共场所自发舞会的通知》,人们跳跃的舞步,一时间四散而去……
就像挡不住黄浦江水向东奔流,群众们的舞步终究也停不住。台面上不能跳,那就悄悄跳。
上面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1984年,中宣部、文化部、公安部又再次联合下发《关于加强舞会管理问题的通知》。尽管通知强调了主旋律依然还是要严格控制,但毕竟较之完全禁止算是开了个口子。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1987年。
得益于前一年复出担任文化部长的王蒙大力推动,这年2月,文化部、公安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下发《关于改进舞会管理问题的通知》,明确指出:举办营业性舞会是我国经济发展和人民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一种客观需求。
自那时起,跳舞终于摆脱了此前始终背负着的道德污名化包袱,上海滩继上世纪2、30年代之后,又一次迎来了舞厅的开业高潮。
保守估计,截至1991年末,上海拥有2000多家舞厅、音乐茶座,数量位居全国第一。
此时,在舞厅中释放着激情与浪漫的人们或许还意识不到,他们跳动的脚步,踏出了上海这座城市迈向二十一世纪的节奏。
“你们知道这里有多火吗?”
杜树也不知从哪里顺来一个墨镜,大晚上就架在了鼻梁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他就象带着一群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嘚瑟地介绍着,“现在是上海跳舞的淡季,可是我们得排队进场,明白吗?跳舞还得排队!”
90年代的上海舞厅到底火到什么程度?
南京东路627号七重宾馆7楼的七重舞厅可能是个表率。这处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已经开业的老舞厅在1988年闪亮回归,而担任伴奏的则是来自上海广播电视艺术团的专业乐手。
对于8、90年代的舞迷们来,跳舞其实也有淡季、旺季之分。所谓旺季,就是春、秋、冬季。而淡季,则是夏季。淡季之所以淡,完全与气相关。此时的上海滩,空调设备无论是普及程度还是制冷效果,都与后世无法同日而语。
所以不少冷气效果不佳的舞厅到了夏,还会在舞池四周摆上几台落地电扇吹风降温,但即使如此,肉夹气、汗酸味依然“飘香四溢”,令人大倒胃口。
但是,七重不一样,果然,舞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钟勇摸摸汗津津的脑袋,“树,你什么时候摸到这里了?”
杜树贼嘻嘻地一笑,却没有回答他。
他看看前面的长龙,各色打扮的人都有,什么大老板、美女、文艺青年、流氓、还没有大红大紫的流行歌星,济济一堂。
可是大家都穿得衣冠楚楚,女士们几乎全是碎花连衣裙、男士们也都衬衫、西裤的打扮,象他们几人穿得衬衫短裤,没有人搭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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