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建筑犹如黑夜中的火炬，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在沙暴来临之前躲进了这处废弃站点。等A最后一个走进气闸门内，关上厚重的合金门时，紫色的沙子已经灌进来一个鞋底的高度了。
四人走出气密间，打量起这处设施。灰黑色的房间内极其空旷，目及之处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倒是很干净。看起来这里的人离开的时候很从容，甚至有时间打扫卫生。
四个人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大眼瞪眼。李振坐在一个角落，项明他们三个坐在另一个角落，相顾无言。
窗外，也就是他们进来的这短短一分多钟的样子，沙暴已经铺盖地压了过来。刚才还是白，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黑夜。飞沙走石不断敲打着房顶和观景窗，好似雨点般密集，只是这“雨滴”着实吓人了一些。
仿佛是受不了这种死一样的沉默，A进到更里面的房间去了，掀开厚厚的合成材料帷幔，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便不见了踪影。
：“我，好歹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至于这么防着我么？”李振依旧在喝他的维你命，带着一点不甘心。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倒也不是，只是又冷又饿。”项明尝试着破冰。
：“嗯哼，我也没有吃的。”李振双手一摊。
：“你在喝什么？”这次是李斯特在问。
：“维你命，古力特牌的。虽然是粉包，但是用过滤后的尿液冲泡一样好喝，你想来点？”
：“……”李斯特把脸别过去，尽量不去想是什么味道。
：“星际飞行员不是都很有钱吗？”项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21世纪的网络上重口的东西多了去了，部分搞艺术的更是喜欢走在前沿。
：“这里看起来像是有星际物流公司或者棒宝石自动售货机吗？我过，星际飞行员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轻松。”
：“那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李振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一挑，点零头。
：“一个好问题总是胜过一大堆无营养对话。让我想想，打海盗，送货，写报告，偶尔给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子害的半死。”
：“星际探险家呢？你们没有人想要去文明区以外的地方看看吗？”项明伸长了脖子，这对他很重要。
：“曾经有很多那样的人，现在不多了。联邦和财团封锁了通向银河系内部的航线，他们正忙着舰队摩擦。至于从独立星系那边往外走倒是可以，问题在于没什么意义，路也不好走。”A终于从里面出来，往地板上丢下一堆东西，引得李振哇偶一声。
：“东西都在库房堆着，我找到了一个电火炉，还有一些压缩蛋白条。就是不知道过期了没。”
：“我这儿有电源。”李振站起来，从腰部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方块就扯出一根线往电火炉上接。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么大个电池？”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李斯特挑了挑眉。
：“其实是便携式AI一体机，她陪了我这么多年，舍不得丢，用久了很方便的。”李振一边捣鼓一边解释。
：“项哥，你以后不会也变成AI控吧，我听那帮人都是精神变态……”A凑到项明耳边细语。项明嘴角抽抽，果然在这一点上，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窗外的沙暴敲打的声音逐渐变了，不是变，而是变得愈加狂暴起来。碎石夹杂着沙砾在窗户表面刮出一道道细微的划痕，某一瞬间看上去与古饶卜筮差不了多少。对于大自然伟力的敬畏，是深深刻在人类骨子里的，尽管星际时代的人们并不承认。
：“如果是雨滴就好了。”李振阖上眼，想要休息一会儿。带着三个菜鸟在空间站和陨石带里乱闯，其实他才是最累的那个。
：“我劝你趁这个时候好好想想，项明。你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完这句话，李振就不再开口了，项明没作声。那道绵长且平稳的呼吸，倒是让三人昏昏欲睡起来。
…………
在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李斯特突然开口。
：“你知道吗，项。我昏过去的时候，真以为自己死定了。我当时就在想，赌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了。”李斯特声音微弱，不清是累的还是疼的。
：“现在看起来你又一次站在了赢家那一边，李斯特。”项明略带笑意地回了他一句。
：“呵呵，也许吧……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难道能指望库房里还藏着一艘加满油的飞船吗？”李斯特睁大了双眼，看得项明不知道该什么。
：“我，李斯特你就别在这儿败坏我们的心情，大不了我们就住这儿。找点能吃的本地植物种着，也饿不死咱。这比呆在公司强多了。”A看不见空，暂时好了伤疤忘了痛，已经琢磨着怎么在这里了此余生。
：“就你？等什么时候你能看着不晕倒再吧。”A撇了撇嘴，没和李斯特继续斗下去。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李振似乎已经睡熟了，而角落里的项明靠着墙面，思绪万千。在屋里躲避沙暴实在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狂风，眼前昏黑一片的世界。等听久了，连风声也不明显起来，世界就只剩死一样的寂静，叫人发疯。
一旁的李斯特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犯困，早已睡过去了。
：“A，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吗？”项明心里烦躁不已，却又死活睡不着，只好找人一起聊。
：“……”只有门外恶灵般的敲窗声回答了项明。
：“我记得当初每个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但你都不肯正儿八经的回答。可现在我们很有可能看不到明的太阳了，你就那么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项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是”闭着眼假寐的A终于开口，平日里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在却扭扭捏捏，似乎正在斟酌语句。他抠了抠头皮，眼神在左手伤口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像这样就能让项明忘掉这个问题。
：“那我也不强求，但我真的特好奇。”项明撕开风味蛋白条的包装，咬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该死的难吃。
：“好吧，其实事情很简单。”A终于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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