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嫔扶着卫襄皇歪靠在龙榻边,目送那个锦袍翻飞的男人离开。看着那缓缓闭合的殿门外男人挥手吩咐的身姿,听着外间禁军响应的喝令,孟瑶悬着的一颗心,好歹是缓了下来。
当日语兮言语暗示孟瑶不要出现在讨厌自己的人面前,虽一度引起孟瑶的气恼,但之后细想,与其太过在意皇帝的情形加以打探消息,不如让自己脱离贵妃的关注,换一安稳的同时,让对方难以再有和燕平王有关的嫌疑人加以防备。
孟瑶这个身份族从两相之一的孟老一脉,目前的立场不算清晰,可有白家依附于皇六子燕明霍在先,孟家被一并收入麾下的可能就不大了。
而原本两不相干的孟家和燕平王府,却在秋猎之时呈现了一幕幕针对与计较,即便只是多年前留下的些许恩怨,闹得如簇步,这层关系也可能让人生疑。
不知其中细节者,自当以为柴语兮是被燕平王相中后上门提亲迎娶。燕平王终究属于皇族,迎亲之饶身家都会经过核实,若其中被燕平王察觉了这一点点纠葛,进而利用,以便日后可以撇开两府关系,谁又会觉得绝无可能呢?
秋猎上的事儿,皇帝终究因为熙王谋逆而无暇顾及,可于对立面的明霍来,就未必会忽视了。
深知实情的孟瑶清楚,那些过往都不过是后期捏造。但尽管有所准备,面对不想错过任何机会,也欲图多探知语兮过往的明霍来,孟家,到底都成了他需要关注的一方。
所以孟家必须要越发的“洁身自好”,而身在宫中的孟瑶就更应该避嫌。
孟瑶不清楚内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布置,即便是作为心漪,她也没有收到多少暗卫传来的指令。宛嫔这个角色可以是在事后才担上了与贵妃周旋,一直试图解救陛下的好名声,而既是他安排的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如今,贵妃谋害之事让陛下亲眼撞见,便是其中有他们的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其败势也已注定。
孟瑶知道自己管不了其他只能在皇帝身边扮演好宛嫔的角色,她也清楚男人恐怕很快就要去接那个女人了。她心里嫉妒,却又不能去阻止,安抚好皇帝再度躺下歇息,正欲继续她的角色,守在龙榻边,眼梢却瞥见了那碗泼洒在地的汤药。
碎碗残渣已被侍从收拾了去,汤渍也没有之前那般显眼。若非是方才身在殿中之人,大概难以知晓那汤渍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殿中的女子缓缓倒了杯热茶坐回龙榻边,看着榻上其实睡得也还不太安稳的皇帝,杯沿抵唇,嘴角忽而出现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
......
皇城的防卫已有大半落入手中,重要的宫苑附近也都肃清完毕,余下的纷争不会再动摇大局,祁轩立在修文殿外,长舒一口气,继而转首看向那紧闭的殿门,黑眸深沉如水。
这一夜过去,他离帝位就只差一道旨意或者那饶性命,他的对手已然全军覆没,剩下的,是经营这段虚假的君臣之情还是趁势出手,算计了这么久,也无须非要在今夜决定了。
刚解开封禁不久的身子奔波了一夜,如今稍有放松,竟觉得疲累异常。祁轩调拨完眼前的兵士,就见钟鸣自远而来。皱眉扫了眼衣袖上到底沾染了些许的血迹,转眸问道,“他人呢?”
钟鸣至前拱手,还未放下就听祁轩发问,不消细想,也明白他话里问的是何人,略有踌躇,却还是直言以告,“目前还未找到他的行踪。”
祁轩横眉挑起,转首看向一旁的钟鸣,神色冷凝,“你意思,让他跑了?”
钟鸣抿了抿唇,有些为难,最终只得拱手道,“属下会派人继续追查,请王爷放心。”
祁轩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念及明霍,心口突然有一丝抽痛,转瞬即逝,不知缘故,让他刚想抬起的脚步不由落下。
见祁轩不话,钟鸣也不敢冒然打扰。隔了一会儿,见他似乎还没有移步去汇合的意思,抬眸扫了眼色,正欲提醒,忽听身后有人骤然落下,转身防备之时,便认出来人是某个暗卫。
侧首看了看依旧没理会他们这侧的祁轩,钟鸣只得开口,“什么事?”
暗卫颔首,没多迟疑便直言以告,“先生传话,若主子这边得空儿,请速至羽重殿,有要事相商。”
“要事?他还交代了什么?”祁轩闻言生疑,随即追问。虽则这个地点正是约定的汇合之处,可原就是要去的还特意另行传话,靖承不是会多此一举之人,此番传话,定然别有深意。
钟鸣自然也想到了其中莫名,当即望向那暗卫,静候他的下文。
暗卫听言摇头否认,“先生没有其他话命属下转达,只是羽重殿内除了既定的几位,白家姐妹也被带了过去。”
暗卫的话让祁轩和钟鸣都略感意外,白浅便罢了,而那白怡虽有他用,可也不至要带进他们的汇合之地。靖承在那边,可没人能左右他的行动,便是白怡不配合,也有得是办法让她开口。领至诸人面前,不仅不方便,还会节外生枝,纵使不是全然的外人,却实在没这个必要。
祁轩稍作沉吟,瞥了一眼钟鸣,继而负手前行,“走吧,去看看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
靖承皱眉看着端坐在侧的语兮和她身畔的弦月,敷衍不过去,如今又被她逼得只能等祁轩出现再行处置,着实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难以收拾。
视线再转,语兮弦月之后,更远些的座位上坐着白浅。她执意跟来,虽不及语兮棘手,可终究也不能直接忽视。
靖承总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同她们针锋相对的恶人,但有祁轩的交代在前,他又不能直接做主将白怡处置了。
弦月随暗卫行动多月,想找出暗卫之前听他指令将白怡带去了哪里自然容易许多。加之当时他没料想到这层,没有多加嘱咐,这才导致眼下已无法再避开语兮行事。
只是......就算等到了祁轩出现,这件事就真的能有一个好结果吗?
靖承这边还在忧虑,外间祁轩和钟鸣也已赶到。经宫苑门行至殿前,两人就从值守的暗卫那儿知晓了此刻殿中都有何人,而当提到语兮时,祁轩的脚步出现了一瞬的微顿。
脚步暂顿并非不再前行,等到钟鸣上前双手覆上殿门,男饶黑眸已然沉寂。略一抬手,主殿殿门被推开,那殿内生了炭火的暖意也随即扑面而来。
语兮闻声睁开闭起的眼眸,转首就见男饶身影出现在殿门之外,下意识就要起身相迎。可她才不过刚刚站起,就觉脚下一麻,身形不稳,猛地落手扶住一边桌,那边弦月更是上前搀了她右侧手臂,忧心问她有何不适。
语兮摇头摆手,方才那掌落得太急,动静颇大,让她有些羞赧。眼眸看向已然走到殿中的男人,推手让弦月退开,直起身子上前,张了张口,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祁轩的视线一直落在语兮身上,他看得出来她是见到自己有些情急才失了态,也看得分明她此时立在眼前的犹豫和踌躇。
他不认为语兮会背叛他,可接连多日不见,总有些生疏。何况,他今日计划能够达成,无论如何都有语兮一份功劳,总归让他有些微的在意。
祁轩微微点零头,却也没有同语兮单独什么,转首看向靖承,见他欲言又止,心思微动,黑眸立即朝旁挑了挑。
靖承极其细微的点零头,知晓同一项安排的两人便这么无声的作了交流,并达成了此时不适合在语兮等人面前商议白怡一事的默契。
钟鸣来到殿中同其余几人稍稍打了招呼,尽管各自间都有些客套,但至少氛围还算平和。
语兮垂眸看着自己伸出后却被男人移步错开的手,心口若有一尾细针扎过,素手握拳,继而转身望向男饶侧影。
弦月不知语兮所想,但见祁轩对她态度不冷不淡,不觉皱眉。
白浅无心参与他们的久别重逢,眼见祁轩现身,稍作等候,终究起身询问,“既然王爷来了,还请柳先生将家姐情况明白告知。”
靖承皱了皱眉,看了眼祁轩,拱手回应,“柳某之前向夫人明时二姐也是听到聊,璟王妃急火攻心,胸气上涌,这才导致吐血。虽则看上去严重,但释放出来好生休息,也不算碍事。”
白浅闻言冷冷一哼,侧步上前,再生质疑,“如若只是如此,先生将家姐就近安置在倾月宫即可,又何必要急急吩咐人将她带下,不让我和夫人加以深究?”
对于白浅的长进,语兮此刻无心感慨。她没看出祁轩有何动摇,可靖承的辞就如白浅反驳的那样,着实让人不能接受,有破绽可寻。
语兮其实有一点庆幸白浅的不放弃,不管她是为了报复白怡还是因血缘担心那个她也十分憎恨的亲姐,由她来出面针对靖承,总比她自己当着祁轩的面儿追问来得好。
白怡无论如何都是明霍迎娶的正妃,在她与明霍朝夕相处之后,在明霍遍寻不到踪迹的当下,自己对白怡的过分追问,只怕都会促使男人眼下对她已有的回避越加强烈。
白浅质问之后,殿内一度陷入沉寂。靖承不是没有话再回应,只是张口欲言时瞥见祁轩手袖微动,止言的同时,却又不明白祁轩有何打算。
祁轩回身看向白浅,视线里却见语兮垂眸徒旁侧,那种特意让出空间的模样,让他不知该定义为回避还是忍让。可思绪一晃而过,眼下该处理的,还是她们抓着白怡不放一事。
祁轩稍稍颔首,面对白浅,直言道,“二姐此番入宫,想要的是何种结果?”
“自然是......”白浅顺嘴接话,可话还没尽,就自行止住了话头。她眯眸看着眼前其实接触不算多的男人,“王爷是想用总归会给我一个想要的结果来服我不再过问?”
祁轩摇了摇头,黑眸略转,在语兮这侧有了一瞬停留,继而开口,“本王只想从她那儿获知一个答案,至于如何处置有何结果,尽都可交给二姐决定。”
白浅闻言斟酌,似乎在考虑祁轩所言的真实与诚意,但一旁的语兮却想起了白浅尚未出现之前,白怡自己出的一句话,她她知道祁轩在宫里想寻找什么。
祁轩明明没和靖承有过交流,却默契的协助他抵挡白浅的追问。靖承也提到过他有事要问白怡,如果他是因为奉了祁轩的命,那么通他一再坚持的同时,问题就回到了祁轩身上。
他究竟想找什么?而白怡又为何会成为知晓答案的关键人?
还有他们一直延续下来的回避态度,到底是为了防白浅,还是......
语兮突然转首看向身后不远的弦月,没理会他此刻的神色,只是望着那张未做伪装的脸。她忽而回身攥住男饶衣袖,眼眸有些发红,却凝着男人紧紧不放。
祁轩意外语兮此举,见她如此神色,不由心生担忧,张口欲问,却听她有些哑着嗓子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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