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鹫宫就此沉寂下来,连带着出现异常的,还有卫朝至高无上的皇帝。
如果之前的帝王还会因为登基尚短根基不稳等缘故刻意收敛脾性,那桐鹫一别后的他则可堪得上令人“闻风丧胆”了。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出格或暴戾的事儿,可单就每日上朝时那份不一样的气势,也让人不禁想到“最温柔的男人才最可怕”。
氛围变聊皇帝总是能很轻飘飘的指出人臣反馈商定的诸多政事中的不足,视角独到,落点犀利,而他这些话时的眼神,毫无苛责嘲弄寒凉之福
他仿佛一直压抑着什么,用一种无所谓的随意态度,对待着累及全国的朝政。可又偏偏,你无法否定他的评论和主张,令人只觉他深不可测。
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发过一次脾气,朝势顺应,虽苦了其下人臣,但兴国安邦落于实处。
除了,整个后宫。
政事上不遗余力的皇帝忽略后宫在所难免。只是如今并非战时,各境安定,推行新政亦不可急于求成,皇帝却在这种情况下不怎么踏入后宫,着实就不太寻常了。
但事实上,皇帝不仅减少了在各宫嫔妃间的走动,便连太后的寿康宫也许久未再踏足。
整个后宫还能见到他的,似乎只剩下了那两个还不太懂事的孩子。
子凭母贵,母亦凭子贵。然而放在现如今的这个后宫里,两位殿下的生母仿佛都未得到多少相应的优待。
倒不是吃穿用度被苛待,身份不被承认,只是皇帝探望两个孩子时,并不会因此在他们母亲的宫中停留。因为往往,皇帝都会在外召见。
对于这件事,知情的钟鸣和靖承等曾劝过祁轩。虽然他们都不清楚具体内情,可直觉告诉他们,这些变化,都和语兮有关。
不止是因为只有她最近和祁轩有过冲突,还因为唯有她,才能如此动摇和影响那个男人。
然而面对两个都不愿多提及的固执的人,旁人想帮的再多,似乎也是无用之功。
......
时隔多日之后卿梧再度入宫,除却整个宫廷都有些静悄悄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宫门的禁军依旧对他和善有礼,他一路靠近桐鹫宫,也无人阻拦或邀约。
卿梧知道,这种放任只是暂时的。他并没有多在意会不会引来圣怒,他只做他愿意做的事。
清明后的春意越发盎然,阳光投射下来,也显得暖意洋洋。
语兮偎在后院的摇椅上憩,卿梧过去的时候,她恰好动了动,身上盖着的毯便滑落了一个角。
见卿梧过来,陪在一旁的怜儿行礼告退,眸有忧色,卿梧却只安抚的笑笑。
待他悄声来到摇椅之侧,弯腰提起落地的边角拍了拍,睡着的女子忽而眼睫轻颤,惯性般的蜷缩起身子,将卿梧手里的毯边尽数卷了去。
卿梧不觉失笑,弯腰扶着摇椅的椅背,在尽量不打扰她眠的幅度下,缓缓坐到她蜷起身子而空出的位置上。重量慢慢下压,摇椅稍稍翘起,竟仍未惊扰她的美梦。
又过了一会儿,静静陪在一边的卿梧就听女子浅淡的声音悠悠飘入耳中,“你就是来陪我睡觉的吗?”
这话得有歧义,还有几分暧昧的味道。若是不了解的人听到这样一句话,看到一男一女这般一坐一卧在同一张摇椅上,只怕早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可此刻后院空荡,没人会计较这些。何况当事的两人对于误不误会,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卿梧笑了笑,仿佛很受用语兮的“不计后果”,伸出右手递到她面前,“你能安心睡就好。”
语兮微微的叹了口气,不轻不重,但两人俱都心知肚明。抬手送进卿梧手心,由着他拉自己起来,继而抬眸,“你不会劝我的,对吗?”
卿梧收回手将语兮身上的毯子包裹住她弓起的双腿,摇了摇头,“只要你做了决定。”
语兮闻言眯起眼眸,叠手将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实话,你是不是盼这个盼了很久了?”
卿梧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用指尖推了推语兮的肩胛,在她不自觉的后靠时拉过她的手,轻轻拖住,并指按上,“有了身孕,就别这么压迫自己了。”
仰靠在摇椅上的语兮没话,任由卿梧为她诊着脉。直到感觉他温热的指尖有所移开,她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还想再试一次,会不会太没出息了?”
卿梧离开的手微微一顿,眼眸随即望向此刻也看着他的语兮,手落椅沿,“你有把握吗?”
语兮很坦然的摇了摇头,然后侧首继续看向别处,“他不会信的,我只是不甘心。”
听到语兮话音里的无奈,卿梧叹了口气。
很明显,语兮口中的尝试只是又一次的“自寻死路”。不仅因为他们手里的证据太过主观,也因为在语兮心里,她对他的信任,已不抱希望。
再试一次,不过是徒惹一身伤。
其实如果再多等些时日,事情自有真相大白的一。但卿梧也保证不了,这段期间,语兮会不会再出状况,导致她根本等不来“昭雪”的一日。
想到这里,卿梧不由轻轻了句,“秋儿,你不可再这样下去了。”
“卿梧,你有过中意的人吗?”语兮着突然笑了笑,“别因为我,把自己的要求定得太高了。”
视线相交,卿梧会意的摇摇头,笑得和煦,“没见到你之前,我的要求也不低。”
没料到卿梧会出这样的话,语兮挑眉撑起身子,弓着的双腿改为侧盘着,“我很期待。”
卿梧微微一笑,抬手将语兮鬓边散乱的发拨到耳后,“晚些如默过来,我会再调整一下开给你的方子。但如果你当真还想试一次,你知道,你的身子如今已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需要救心丸吗?”触及卿梧眸底的忧色,语兮凑到他近前,用略微调侃的语调询问着。
这次卿梧没接话,移开视线略微探看,“你又将嫣儿送去颜吟那儿了?”
语兮没有深究卿梧的这次回避代表了什么,听他如此问,只是一边将双脚落地,一边轻声回应,“颜吟对待孩子挺有耐心,嫣儿也不必一直跟着我。”
卿梧扶着语兮的手臂拉她起身,耳听她的后半句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下个月嫣儿就满周岁了。你这个舅舅,准备好礼物了吗?”
卿梧松开手侧身看向语兮,许久后才轻声道,“那份大礼,我都不舍得将它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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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兮觉得,自己跑得好累。
她想追上那个步履坚定的背影,可自己明明已拼尽了全力,却还是触不到那个分明只是一步步走远的身影。
为什么你不愿等等我?
为什么你都不肯再看我一眼?
语兮只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疼,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就连停下来撑膝喘气,也做得有些磕磕绊绊。
她强迫着自己不将视线从那身影上移开,可就是垂眸喘咳的瞬间,再抬首那人已遍寻无踪。
语兮猛地直起身子向四周查看,方才还身处遥长宫道的她此时却在一片阴森诡谲的缠雾密林之郑
远处的林坡后有光亮徐徐照来,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那里,脚步却已不自觉的向那边靠近。
终于,她站在了林坡的边缘。光源不在这里,坡下则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道是他,一道竟是自己。
他们忘情的拥吻在一处,全然没发现在高处无从回避的她。
他们急切的撕扯褪去对方身上的衣物,可某个时刻,思维混乱的语兮竟发现那男人已不是他,而是燕明霍。
不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还有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她又怎么会和明霍在一起?
正当语兮挣扎慌乱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不稳,随即踩空从林坡上摔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像是落入深渊一般坠了许久,但当她勉强撑起身子抬头看时,她不过只是摔到了那的林坡之下。
身子酸疼,间或有地方擦破了皮。可饶是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里的两人还是没分给她一丁点关注。
然后,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不再是明霍,也没有缠绵欢爱,而是冷得刺骨的一句话,一句让她的心绪再无平静的话。
“柴语兮,我嫌你脏。”
......
床榻上的女子始终背对着榻外蜷缩成一团。
她的气息很不稳,急促而凌乱,甚至不用刻意去听,也知她的梦境并不美好。
渐渐的,的抽泣之声越发难以忽略。她无意识的呜咽着,身子越缩越,哭声也有向嚎啕上发展的趋势。
男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夜半不休憩,竟然潜到她宫里来看她睡得好不好?
听她委屈的哭,嗅她身上的香,然后告诉自己,她心里挂念的,一定不是自己。
祁轩不明白她还坚持什么。既然已经闹成这样,承认你爱他,又有什么难的?你在梦里向他倾诉,靠着他的肩膀哭,那么不真实的慰藉,又为何当初不跟他一起消失?
柴语兮,我做不到放你走,为什么你不自己逃?
榻上的声音断断续续,哽咽得让人揪心,抽搐得惹人心烦。
祁轩不想再这么听下去,他起身想要离开,可眼角扫到她身上半搭不盖的薄被,到底做不到让她因此受凉。
回身弯腰,扯过薄被替她盖好,还未直身,就听她吸着鼻子委委屈屈的喊了声,“燕郎。”
祁轩不否认他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这个称呼他肖想了很多次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从她口中听到,却不料一切来得这样突然,还是在她梦着他的梦里。
几乎刹那间,怔愣的男人便已回了神。他有些淡漠的看着女子已现泪痕的睡颜,嗤笑一声,再度选择离开。
原来,这个曾经对我来无比甜蜜的名讳,你早已送了他人。
......
清晨,怜儿端着热水进入内殿准备叫语兮起身时,被靠在榻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热水晃荡出盆,瓢泼一样溅撒到殿内铺着的地毯上。怜儿慌忙收敛心神将铜盆搁到一边,几步跨至榻前,弯腰心翼翼的开口,“娘娘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又......”
“嗯,做了个很坏很坏的噩梦。”歪靠着的语兮有些机械的开口应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是哭喊了一夜般没有生气。
怜儿看着语兮红肿的眼和失魂落魄的神情,不敢再问是不是和皇上有关。她试探的拉过语兮的手,轻声道,“噩梦总归是梦,娘娘就不要太在意了。奴婢服侍你梳洗吧?”
闻言的语兮忽然将无神的眼眸垂了下去,怜儿不知自己哪个字触动了她,正紧张间,就听她低哑的声音缥缈的了几个字,“梦也是会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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