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昏暗无光，米入斗游目四顾，依稀见到一个妇人盘膝坐在地上，轻轻晃着肩膀，哄着怀中的婴儿。
黄若站在那妇人身前，似是在帮着照料婴儿。
米入斗望着黄若：“咱们这是在哪儿，他们是谁？”
黄若头也不回：“他们夫妇都是哑子，我也问不出什么。方才这孩子喉咙里卡了东西，眼看就要没命，我帮着给救活啦！”
米入斗“哦”了一声。
“米大哥，你这次元气大伤，我本想送你去个安稳地方养上些时日。可我还得去找那个姓谢的，就把你留在这儿吧，这对夫妇答应了好好照顾你。”
米入斗心想：“她把药王丹让给了我，自己没多长时日好活了。我一时一刻，也不能和她分开。”
大声：“我和你一块儿去！”
黄若的声音带着些恼怒：“你听不听我的话？”
“自然听！”
“那你就留在这儿，哪儿也别乱去，好好呆着。”
“为什么？”
“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可不能再这么样跟在你后面。你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难，我可来不及救！”
米入斗脸上一红，心想：“这一路上若非她时时搭救，我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
讪讪问道：“那要待到什么时候？”
黄若揭开帐门：“嗯……时机一到，我自然会叫人来找你的。”
她微微侧着头，立在晨曦里，身形不出的娇美动人。
米入斗心中一痴，忽见她纤手一扬，自己掌心里便多了一个包裹。
“你自己的东西，全都散落在大漠里了，我帮你拾了，这次可要收好啦。”黄若完，飘然行了出去。
米入斗想要打开那包裹，可手指却不听使唤。
那疤脸男人帮他打开，将里面的物事一件件的摆在他眼前。只见一件蓝布衫子、一个布包、还有些火石火镰之类的杂物。
米入斗见那衫子正是黄若亲手为自己缝的那件，心头一热，颤抖着手指，挑起来想盖在自己身上。
妇人同疤脸男人打了个手势，那男人帮他把衫子贴身穿在皮袍下。
米入斗又轻轻捏了捏布包，里面的几颗圆滚滚的东西，正是黄若每次救他的时候，所留的五颗珠子。
那对夫妇腾出帐子让米入斗住。自己一家又在旁边搭了一座帐子居住，每日里给送水送饭，帮米入斗洗洗涮涮，伺候得极是周到。
米入斗打着手势，询问二人姓名、簇何地等等，二人却全然看不明白。
那妇人喉头尚能发出一丝的声音来回应，那疤脸男子嘴巴一张一合，却似鱼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倒是那个儿，每每啼哭起来，声音甚是嘹亮。
米入斗于奄奄一息之际，捡回一条命来，气血亏虚几尽，只得依着黄若的嘱咐，在帐中安心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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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若在华山派中，同平精卫了一夜的话，得知了曲蒹葭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吃惊之余，心中一片茫然。
第二日一早，换上自己原本的衣裙，辞别了华山派众人，行下山去。
拿着平精卫的条子，在玉泉观中取六爹的那匹马。那马果然极老，四条长腿瘦得支支楞楞，牙齿也几乎磨平。
黄若轻轻抚着它稀稀疏疏的鬃毛，脑中想象着爹爹当年骑在它背上，金戈铁马、奋勇当敌的雄姿英风。
她舍不得骑，牵着它缓缓而行，心头反反复复地寻思：
“去找曲蒹葭报仇吗？可爹爹在之灵，一定也不愿看着他深爱的两个女儿，斗得你死我活。
可……可曲蒹葭杀了他，还有我的妈妈，害得我好惨，这些深仇大恨，难道不报了吗？
去找笨栗子吗？就算找到了，我又能陪他多久呢？然后呢？让他伤心一辈子吗？他和上官姐姐在一块儿，不是挺好的吗！
可……可我就是不甘心，那个和他在一起的人，本该是我！”
她不知该到何处去，把缰绳放得长长的，跟在马后，慢慢走着。
一路上渐行渐北，黄若心中一动：“都老马识途。这匹马儿老了，心里怀念着它壮年时，和爹爹上阵厮杀的地方，想回到那里去看看。”
便由着那马缓缓行去，十几日才行出两百余里。
一人一马，挨挨擦擦，感情渐厚，不尽恋恋。
这日行过夏阳镇，老马便气力不济，蹄下不时打着滑，只得又折回镇上。
镇子不大，没有客栈，黄若只得寻了家酒馆歇脚。
将马拴在门口，抱来些干草、秸秆堆在它身前。这才走进馆子，想要盘羊肉。
伙计一撇嘴：“姑娘，眼下沾着荤腥的，咱们可全都做不了啦！”
“为什么？你们这店是和尚开的吗？”
“还不是因为许大官人宅子里的那伙儿强人，把荤腥全都吃光了。”
“许大官人怎地养了伙强人？”
“他三年前便搬走啦，只留下一座空院子。七八前来了一伙虎背熊腰的强人，占住了那宅子，把房子都拆啦！是要当场子来耍，凶巴巴地不让别人进来。
这伙子人要喝酒吃肉，可咱这巴掌大的地方，哪有那么多肉给他们吃？这不四条腿儿的除了板凳，就没剩什么啦！”
黄若点了两个素菜，草草果腹，嘱咐店中伙计好好照料那匹马，便去镇上闲逛。
行经西面一处大宅院时，果然听得吵闹声喧。她懒得理会这些江湖琐事，远远地避开。
黄昏时分才转回来，却不见了那马，忙问伙计。
那伙计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还不是被那伙儿强人抢走啦。的不是没拦，可实在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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