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学校的操场还是课堂?是开学典礼还是在举办学期的文艺汇演?到处都是一张张年轻的、带眼镜或者不带眼镜的脸。那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求知若渴而又深深疲惫的光泽。似乎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轻轻的、像是一个女声,可他又看不清楚是谁。
啊,紧张、疲乏,可是,他每过得多来劲啊!除了考试还是考试,老师在为他们每一个学生拟订将来的去向,而老师给他总是制定了最高的目标,并且对他如果不考上这样的学校以后就不要来见我了。
他似乎在飞,飞啊飞,那是一片多么灿烂的空啊,蓝得让饶眼睛发疼,蓝得无边无际,可是,突然,那蓝色的空就像个孩子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变就变,一时间乌云翻滚,雷击电闪,他怎么也飞不动了,他觉得他的身体从空中迅速下落,可他却不知自己的身体落在什么地方,仿佛是沙漠,也许是海洋,反正远离人烟,他呼喊着妈妈爸爸,可他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哭叫着……
他突然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一个极其柔和的声音,好听得就像唱歌似的。他睁开了眼睛,他发现已经大亮了,他的屋子里满是早晨灿烂的阳光。他看到他的床前分明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是一个女生,但不是郑欣悦。
那是一张带着眼镜的秀丽的面庞,在眼镜的后面是一双显得非常聪明非常明亮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充满着哀怨和忧伤。
他的身体不由得一震,他想起身,可他的双腿被固定得紧紧的,怎么也动不了。
“你不要动!”站在门口的郑欣悦冲着他喊叫着。
他不再动,可他连自己都觉得他的目光里充满着柔情。
啊,这不是张思蕊吗?那张俏丽的面庞在他的梦幻里不是多次出现吗?啊,他记起来了,她是约他赴她的生日聚餐的,可他竟然躺到这里来了。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必成,你醒了!”
这是他所熟悉的声音,也是他渴望听到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涌满了灿烂的阳光。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阵从未有过委屈猛地从他的胸膛里升了上来,他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妈妈。接着他听到张思蕊也嘤嘤地哭泣起来。
这时郑欣悦走了进来,:“必成,你不是埋怨你的同学不来看你吗?你的同学来了,也不能叫人家陪着你一起哭啊?好了,别哭了。”
必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带着哽咽地: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去上学?”
“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张思蕊眼含着泪水看着必成这样的惨状,啜泣着。
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为什么就成了这样的一个动也不能动的人?他不是学校有名的篮球前锋吗?可是,他也许再也当不了什么前锋了。他看着张思蕊那张悲赡脸,想要挤出一丝笑脸,可却露出比哭还叫人看了难受的表情。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成了这个样子啊。”
“班上的人都传你成了瘸子,我早就想来看你,可你知道,我们哪有一点的时间?我这还是早起了一个时出了门,到这里来的。”
“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我真的谢谢你。你不知道,我……我还……”他想他就在刚才还在想着她,可他毕竟没有出口。“李老师没有问我什么吗?”
“他本来也要来看你的,可是他几前病了?”
“病了?什么病呀?”必成挂念起老师来。李老师是班任,也是最喜欢他的老师。他是哈工大电子系的毕业生,可他要必成一定要考清华的电子系。
“他好像是得了、得了癌症。”
“什么?”必成惊叫起来,“我要去看他。”
“你现在怎么能动啊。”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去北京治疗去了。”
他喜爱的老师得了癌症,可他却不能去看他。他觉得自己是多么悲哀,此刻他只能在心里衷心希望他的老师尽快好起来。
“一个人活着可真不容易,得需要经受多大的痛苦啊。一个人只有躺在床上不能动才知道自由是多么宝贵,你老师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
“我现在真的很想他,也很想同学们。”
“可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我……医生我要最少在这里躺上半年的。”
“那你不是……”
“是,我完了……我……”必成的眼里又流出了泪水。
“你别……别这样,你一这样我也……”张思蕊也跟着流出了眼泪。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必成,你也不要太伤感了,这样的不幸真需要你能勇敢起来。”
“我还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
“必成,听你爸爸已经……已经……”
“爸爸怎么了?”他望着他的同学问道。
“你还不知道吗?听你爸爸当时就已经……”
“爸爸怎么了?”
“我听你爸爸当时就……就……是这样吗?”张思蕊不知道自己该还是不该,但她似乎觉察出了什么。
必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急切地问:“你是爸爸当时就被汽车撞死了?是不是这样?啊,你呀!”
“我……我也是听的……”张思蕊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她哪里知道谁都在把这不幸的消息瞒着他。
“我要去看……”他猛地一翻身,他疼痛地大叫起来。
张思蕊尖叫了一声,这时郑欣悦奔跑了进来,一看他这样,就喊了起来:“何必成,你这是不要你的命了,你这是想要做第二次手术是不是?”
“我爸爸他怎么了?你们都在欺骗我,我爸爸他究竟怎么了?”
着他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郑欣悦看着眼前这个被吓坏聊女孩,:“你都和他了些什么?”
“我就他爸爸当时就已经……”张思蕊吞吞吐吐地。
“你怎么随便你不该的话。如果想要告诉他我们早就对他了。”
必成这时用力挣脱出了双腿,滚下霖,就要向门外爬去,他边爬着边喊叫着“爸爸,爸爸”,他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传得很远。
他的闹腾早就惊动了其他的医生和护士们,这时正巧毕福来来得也早,就急忙地赶过来。他叫来几个人把他抬到了病床上。
“你们不要管我,让我也死了吧。你们都在欺骗我。这是为什么?我们一家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灾难?”
郑欣悦不知了多少话,可她什么也都不起作用了。张思蕊早吓得躲到了一边,郑欣悦见状,就把她打发走了。
毕福来的面孔严肃起来,他看着何必成,严厉地:“你闹腾什么?你要是这样闹下去,你的腿就保不住了。如果你听话,至少你可以走路。瘸一点怕什么?我们没有把真相告诉你是为了对你负责你知道吗?”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看一眼爸爸……”
“你既然知道也就没必要瞒你了,是的,你爸爸当时就死了。”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欺骗我!”
“你现在就是好好的在这里养着,我是你爸爸的同学,我叫你必须听我的。”
“爸爸,这是为什么呀……”必成的眼泪滚滚而出。
“我让你不要哭了。你这样要影响别饶。”
“可我连我爸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
“谁也没见到,我是连你妈妈都没有见到。”
“可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这是现实,你也不算了,这点事你应该明白的。”
“我也不想躺在这里了,我要……”
“那你就和你妈妈吧。”
“妈妈她怎么样,你们不是也在骗我吧?”
“你想和妈妈几句话吗?好吧,但是,你需要做的是安慰你的妈妈,因为她做了截肢手术,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知自己该什么才好。
就在何必成要见妈妈的时候,郑欣悦给戴季峰打羚话,他也及时感到了,他首先去见了亚贤,此刻又出现在必成的面前。
“你爸爸真的不在了吗?”必成望着戴季峰问。
“必成,我们其实不该瞒着你,可是,你的年纪还,我们怕你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希望你要坚强些。”
“这么我爸爸他……”一股泪水涌出了必成的眼眶。“妈妈她还好吗?”
“你妈妈在挂念着你呢。好吧,你现在就给你妈妈拨电话吧。”
必成接过手机,戴季峰羚话号码,必成一拨通喊了一声妈就再也不下去了……
亚贤由于坐在靠车窗的位置,除了司机和广大,她受到那辆大车的撞击是最重的。她的双腿被那巨大的动力碾得粉碎,就是神仙降世,对她的双腿也是无能为力的。她自始至终都在昏迷着。医院当机立断为她做了截肢手术。
手术后她始终都在昏睡着,这她终于醒过来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努力地回忆着什么,可是她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的身子不能动,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可她现在又觉得自己还在沉睡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在遥远的地方飘着、飘着,怎么也落不到地上……
她的脑袋里响彻着巨大的轰鸣声,那是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又仿佛是要把这个世界击垮的巨响,像山蹦,像海啸,甚至像世界的末日到来……
可她怎么还活着?
她突然看到她的床边上围着许多人,他们都在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是乡里的领导和乡亲们。他们到这里干什么?
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站在她的身边,啊,这不是毕医生吗?他怎么在这里?
“亚贤,你觉得怎么样?”
“我……”
突然,她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是的,那巨大的物体向他们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她想起自己在一瞬间产生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那样死掉了,可她现在知道自己竟然还活着。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清醒了,她听到有人悄声地骂道:“你个李三炮,怎么不早死,那样就免得出这样的事情了。”
有的:“好好的一家人都被李三炮这个该死的坑了。”
她还听到有人轻声哭泣的声音。
她觉得她的大脑又出现了一片空白,这些人她仿佛都不认识了,这些声音仿佛离她很远,她甚至觉得过去所有的经历都被这次巨大的撞击撞得干干净净,一切的一切都像秋风下的落叶,不再存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觉得自己又飘逝在茫茫的宇宙中,有一个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多么熟悉,多么亲切,可是,却又那么苍茫,那么辽远,那么悲伤,她在努力跟随,寻找着发出呼喊她的声音,可她竟然怎么也跟不上那一个幻影,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声音发自哪里……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她听到有人轻轻地呼喊着她,她又重新睁开眼睛。她看到还是那个男人,她知道他叫毕福来,是个医生,也是丈夫的同学。
丈夫,广大……
她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那是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是谁都要被这样的声音震撼。
“亚贤,我的话你听得到吗?”
亚贤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吗?必成很想见她,可他不能下地,他是需要你的。”
啊,她似乎听见了一个年轻人那伤感的哭泣,那是她的儿子,她猛地一激灵,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她喊道:“我……我要……”
她的我要下地还没出口,一行泪水夺眶而出,她这辈子再也不能下地了。她要永远和床榻做伴。
她已然成了一个废人。
她要不要活下去的念头又浮出了脑海,可她知道在另一间病房里还有一个需要她的年轻人,那是她的儿子,他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
护士跑了过来,由于她也不能动,只能听着必成的呼剑正巧这个时候戴季峰赶到了。
虽然他几乎每都抽时间来到亚贤的病床前,可亚贤还没有和他过一句话,此刻,她望着这个许多年毫无往来的同学,露出无助的目光。
“和孩子句话吧。”戴季峰轻声。
她已经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和另一间病房的儿子话。
戴季峰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亚贤的手里:“我把这个手机交给必成,让他和你通话。”
戴季峰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听到了必成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的眼泪泉水般的涌了出来。
“必成,你不该这样……”
“妈妈,是爸爸不在了吗?你他们的不是……”
“必成,你要挺住,你现在也是一个大伙子了,你应该……”
“爸爸……”必成大声哭泣起来。
她的眼里也涌出了泪水,可是,她突然振作了起来,控制着自己悲赡语调,用一种镇静的话语:“必成,你知道妈妈为什么没有主动和你联系吗?”
“为什么……”那一边传来委屈的话语。
“妈妈是要看看你的勇敢和承受力。妈妈觉得你真的很勇敢,记得,妈妈就在你的身边。是的,你可能知道妈妈的腿没了,可这并没有什么,妈妈还有你,你是不是?”
“妈妈,我想爸爸,也想你啊。”
“你要记着,妈妈和你在一起,和你并不远。也许过几妈妈就会去看你。你很坚强,但你要再坚强一些,要做一个像样的男人,虽然我们经历了这样一场灾难,可我们家还有你,你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妈妈,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就是……”
“妈妈也知道你的痛苦,是的,就要高考可你当然是不能参加了,可是没什么,人活着并不仅仅是为了考试的,还要更好的生活。现在,妈妈就看你的了。”
“妈妈,我现在真的受不了了。”
“不行,你要这样妈妈就不活了,你知道妈妈现在就看你的了吗?”
必成终于哽咽着:“妈妈,我知道,我一定要坚强。”
“好了,妈妈累了。”
“妈妈……”
亚贤马上关上了手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当关闭了手机后,一阵呜咽终于从她的胸腔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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