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砸在江璃戈的心里，莫名便叫她有些难受。
宁云逍曾是世子时，的确答应过她今生今世只她一人，可如今他却已成为了太子，日后还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
后宫对于一个皇帝而言，绝非只是夫妻恩爱、绵延子嗣的后宅，更是制衡朝堂、经邦纬国的一部分。
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帝王而言，便似笑话一般，不堪一击。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江璃戈，似被这句话定住了般，像个泄气的皮球，安静地耷拉着耳朵。
而就在这时，只听宁云逍温润的一声轻笑，然后便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隔着茶几拉住了江璃戈手。
然后他，“想来各位还不知晓，昭华公主性子自来如此。孤要娶她，自然就会护她开心快乐，因此早就在圣上面前起过誓，一生一世唯昭华公主一人。此誓不渝，不论孤是不是太子，都不会改变。”
一句“是不是太子都不会改变”，既是给江璃戈答案，又是对攀附之饶讥讽。
宁云逍话毕，满室皆静，除了宁云逍与江璃戈两人，其他人各个脸上皆只余尴尬。
其中顾望莲尤其，真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顾老太君，便是在这般尴尬的场面中进来的。
顾老太君显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何等尴尬的局面，进屋后，将嫁妆册子交给了宁云逍，面上氤氲着的，不知是不舍还是怅然。
“这便是你娘当年的嫁妆册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这册子都是你娘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的。”
洒金红绸的封皮显得格外喜庆，似乎透过这个册子，还能瞧见当年婚礼的盛况。
宁云逍接了册子，指尖摩挲在册子之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竟是失礼的没有作答。
江璃戈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王妃娘娘的字可真好看。”
顾老太君闻言便笑，“薇儿自幼便喜读书，每日都要练一两个时辰的字，便是许多男子，都写不出她这一手字的风骨。”
江璃戈逮着了机会，立马道：“殿下字写得也好。”
听见这话，顾老太君再看宁云逍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几分怜爱，笑道：“殿下人中龙凤，这字自然万里挑一的。”
宁云逍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淡淡地应了声：“老太君过誉了。”
顾老太君虽然在与他们的话，可那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嫁妆册，江璃戈会意，懂事道：“殿下公事繁忙，便将王妃娘娘嫁妆一事交于了我，我这毛手毛脚的，可不敢损坏了老太君的珍藏。若老太君不嫌弃，便允了我前府中誊抄可好？”
顾老太君本就舍不得将女儿所剩不多的物品交出去，如今江璃戈这么一提，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含笑点头道：“昭华公主有心了。”
江璃戈乖巧地笑了笑，又捻了桌上的栗子糕递给宁云逍，“我这可都是在为殿下做事，殿下再忙，也得前来接送我。”
宁云逍将册子递了过去，含笑道：“好。”
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册子，便是不眠不休也得抄上个几日，江璃戈这般三打鱼两晒网的就更别提了。
不过顾老太君倒是不甚在意，借着这个由头，能多看看宁云逍也是好的。
顾府正堂，倒是许久不曾出现过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美好到叫顾老太君都有些许恍惚，想着若是顾思薇还活着，那么一切会不会又是另一种模样呢？
众人各怀心思，却无人注意到，屋内悄无声息地少了一人。
江璃戈问顾府借了笔墨，便就着正堂的八仙桌誊抄了起来，宁云逍则处理公务去了。
册子才堪堪抄写了十来页，江璃戈便看见松月自外头进来，对着她点零头。
结果不出江璃戈所料，既如此她自然不会客气，“既如此，便动手吧。”
“是。”松月颔首，默默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顾老太君刚张罗完琐事，准备请江璃戈一道去膳厅用膳，就见一婢女从外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老太君，大事不好了！”
顾老太君闻言，眉头一蹙，训斥道：“何事惊慌？不成体统！”
婢女这才拍着胸脯停下脚步，怯怯道：“回老太君的话，是大夫人，大夫人那边出事了。”
“常氏？”顾老太君一愣，“出什么事儿了？”
婢女有些尴尬，红着脸道：“是大老爷在外头的外室找来了，那外室已有身孕，没了法子才前去央着大夫人，想要一个名分。大夫人不肯，便吵了起来。”
顾老太君恨铁不成钢的轻哼一声，恼道：“在哪儿？带我前去！”
被这么一问，婢女更加尴尬了，犹豫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来：“在……昭王府。”
顾老太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
“昭王府。老太君，大夫人眼下正在昭王府。”
顾老太君一张脸，立马便黑了下来，一拄拐杖厉声道：“走，咱们去昭王府！”
婢女哪敢耽误，赶忙下去准备了起来。
而此时，屋里的江璃戈也听见了动静，匆匆出了屋子，伸手扶住了顾老太君。
“我这前脚刚来问顾府借嫁妆册子，后脚顾大夫人便在昭王府出了事儿，实在太过巧合。不定就是此事连累到了顾大夫人，老太君，让我陪您一道去吧，不定待会儿还能帮上忙呢。”
顾老太君纵然生气，也尚且保持着理智，摇头道：“此事毕竟是顾家家丑，就不劳昭华公主费心了。”
江璃戈默了默，似有些委屈的颔首道：“外祖母忘了，若按亲疏，我也是顾家的外孙媳妇了。”
一句“外祖母”，似一记重拳击打在顾老太君的心里，敲开了她牢固的冰墙。
上一次，有人唤她外祖母，还是在多年前，宁云逍年纪尚幼的时候。
顾老太君红了红眼，终是点零头，“既如此，便多谢公主了。”
江璃戈乖巧的笑笑，扶着顾老太君便上了马车。
而后，江璃戈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好戏，就要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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