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见了那双奇异洁美的手。指节修长，二指并屈，指与指间缭着玲珑银球，被雨珠重心击打反出一片清脆的空声。
一阵旋地转，一阵细碎铃铛银球的清响。
何霁原本瘦弱无力的肩胛猛然沉重地向下狼狈撞压，她望见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随银球泯灭而泯灭，流金碎银般的光亮之中不被打湿的大瑚蓝晩然逝去，铿声琅琅：“……见到那只毕方了，烦你，替我向她问个好。”
我指尖猝然拔离，一手紧攥着牡丹，连连向后退去。
萧依：“怎么了？”
我缓缓回首，有气无力的用一双复杂的眸子郁卒道：“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萧宜顿了顿，面色复杂：“你叫人打傻了七七？”
我痛苦道：“忒可怕，忒黑暗……”
萧宜微微一笑，屈起两指照着我头顶狠狠来了个大爆栗：“我让你瞧瞧真正的黑暗势力。”
我幽幽的看着他，“懂什么……我方才似乎是瞧见她的梦魇了，是她前世。不过话，送她双世纠缠锁的人似乎认识我，何霁的家里人也认识我一样。”
萧夷笑容不变，“是吗？那货谁？什么。”
我道：“大瑚蓝啊，海系的。手指上缠了好几个银球，什么，让何霁替他向我问好。”
萧宜不话，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望了望还在梦魇的何霁，只觉得心头一阵复杂。
她曾经好像也是喜欢过辜沧澜的，但辜沧澜灭了她全家。
萧宜极其深沉地沧桑吐气，打袖中缓缓掏出根糖条：“七七啊……”
我绝望的看着他，“你要是再我什么运气真好，你今晚交代在这了萧宜。”
萧宜摇摇头，眸光奇异，“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倒霉成你这个样子。”
暗杀我的人又多一个，真好啊。
不过……
我又沉重的将视线挪给了何霁，“她这副样子，没办法消除么？”
常年累月的梦见这种东西，精神必然要脆弱崩溃的。
萧宜悠悠道：“有啊。你不就是。啧，我就你绝对适合这种净化魂灵的方法，谢临歧还不信。”
言罢，他补道：“怎么，反正你不太适合残暴的杀人方法。这些年你在地府混日子混的惯了，蕴养的鬼气也温和了，再加上琉璃心与牡丹，怎么也能打的过半个金仙了。”
萧宜还不忘对着我夸赞道：“不过你还是很棒的七七，我头一次能见到有人把鬼气驯成这种丧了吧唧的无害气息，指不定你再多去去，连昆仑也要被你传染的丧了呢。”
我不再看萧宜，梦魇之中的何霁近乎苍白的可怕，上好光滑的锦绣被面被她用指甲死死的陷出了丝，萧宜略微挑眉，指尖虚空一滑，何霁像是陷入更深的噩梦之中，再没了痛苦动静。
“那个人铁定也是没安了什么好心。叫一介凡人重返前世的方法多的是，可他偏偏用了这黑心的锁。这是透支她往生的岁月为代价啊，更何况还有层层梦魇。戴的时间愈发久，精神越崩溃。”
萧宜懒洋洋开嗓，转向我：“苏七，你对这锁有兴趣？”
我看了看他，“我在想，人戴了这锁能重返前世日日梦魇，那神仙呢？”
萧冶下了然，“你要……”
我旋即打断他的话，“可它似乎取不下来。我用手碰就感觉一阵灼痛。”
萧夜是满目欣慰，“没想到啊……七七你也学会阴人了，不过一个低等锁，办法多的是，慌什么？大不了，把那人找出来打一顿便是啊。“
我微微叹气：“……我现在好像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被正反两派的人追着杀了。”
只是，那人瞧着应该也是帝那一波的？
何霁似乎是被魇住的更沉了，脖颈微拱，双肩陡然一磕，发出的却是清清碎碎的属响。
“阿姊啊……”
那一声唤的厉哑又苍白，连萧宜也微微一怔，指节发白地紧扣桌角：“何至于如此……”
我眼睫忽而变得垂沉，有些晦涩地抬眸问道：“她是因为我罢？”
那饶目标或许一开始就是我。
何霁的命运，本不该如此。
“这是个局啊。早几百年前大京那会儿，大概就设下了。他把何霁送过来，无非是想让你知道何霁的命运，好阴险的人儿。”
萧宜向后一靠，疲惫地阖目。
“永远没有别的新意，永远都只会拿他自己作下的旁人因果来逼人心软……这风格，我知道是谁了。若是千百年前的江迟，或许还真可能被他哄住。但问题是，你是苏七……”
我接收到萧宜慈祥的目光，老实道：“你是不是要问我，何霁的因是我，那我该怎么办。”
萧依：“是啊，你怎么办？”
我望了望何霁，又看看萧宜：“先把何霁稳住啊。找了时机再将那人家底一起撅了，凭什么他什么就是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萧宜神色颇欣慰，“我就，苏七果然还是苏七。”
我最心眼儿。
不过何霁如今的情况，倒还是真与我有关。
我攥紧手中冰冷的巧牡丹，想起萧宜过的净化魂灵，微微吞了一口气后才起身。
她眉宇间仍然困锁忧愁。
我想起多年前谢必安教过我的，也是我除却点火外唯一一个练得还算不错的术法，指尖在何霁额角轻灵一点，再然后是发红眼尾，修长直鼻圆润鼻尖，最后是因为噩梦而绷的紧紧巧下颌——
他们去托生了。
我无声地将意识探入她混沌冰冷的脑海，一手所持的琉璃牡丹刹那转换了个方向，花瓣直对她额角。
何霁听见了那句话，眉头浅浅地短促放松了下，但刹那又锁的比先前更皱。
那句话她听见了。但是好像又被什么东西拉入更可怕的梦魇之郑
我无名生出一股烦躁，或许是从出地府开始一直被压抑的委屈猛然点亮明火，眼神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不待何霁脆弱脑海之中的那缕黑识窜出，我便淡漠地屈指敲响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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