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伊始,林昊泽果真就没再来昊文了。
安沐沐听姐姐,他每放学后直接去金彩霞家,到大人下班才走。以前是金彩霞为了“求带”,经常请伙伴们吃零食啥的,现在,即便是李娟和安晶晶去找她玩,只要林昊泽在,都会板着脸替她拒绝。金彩霞虽然嘟起嘴,一副不高兴模样,但回过头来却告诉安晶晶她们,她就喜欢林昊泽给她补课。
安晶晶这话的时候,脸蛋满是鄙夷,讲到最后,还带出一句“女孩子家,开口闭口就把‘喜欢’带出来,羞是不羞......”
安沐沐失笑,十来岁的姑娘们,已经开始懵懵懂懂有关于情愫的萌芽和滋长了。
噢,还有的羡慕嫉妒恨的心思。
她上前环腰抱住安晶晶,睁着眼睛瞎话地鼓励她,“嗯,还是我姐姐好,每只知道认认真真学习,妈妈你是我的榜样。”
这句话臊红了安晶晶的脸,她认真看妹妹,竭力想从那张圆脸上看出破绽。很可惜,安沐沐满脸真诚,目光崇拜,不含一丝作伪。
“对,我们认真学习,不让爸爸妈妈多花一分钱,也能考上大学,那才是本事。”安晶晶摸摸安沐沐的头顶,话给妹妹听,气打给自己。
如此,就好。
安沐沐暗松一口气。论正面引导的巨大作用,她在林思年身上可是体会得太深太深了。安晶晶是女孩子,心思敏锐,一点就通,林思年那臭子,皮糙又厚,想当年,她拍他的马屁把手都拍疼了,好不容易才换来他一句:“我当然是‘非不能也,乃不为也’,还用你?”
个猴子派来的豆比!
那其实才是安沐沐最想贴他脑门上的话。
好在还有林昊泽镇得住他,耍叛逆是吧?那就每周带你去医院看精神心理科,看到你认错为止;不好好学习是吧?那就关在一间只有学习资料的房间里,要求完成布置的作业才能出来,不会可以问、可以自己通过资料自学,但做不完、做不对,坚决不许出。
这样粗暴简单方式,配合安沐沐的“怀柔”政策,几方夹击,才使得林大公子不得不沉心静气用好成绩来换取各方面的自由。
想到这些,安沐沐笑,那时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多完美,拿下林思年完全是毋庸置疑的事。而现在......,哎,好吧,她不能一边笑话金彩霞、安晶晶她们的儿女心思,一边却比她们更萌春又萌蠢。
不错,她觉得思念来不了昊文就再也不来的林昊泽是种蠢。
可话回来,这样子就把林昊泽划入无情无义行列,当真冤枉了他。
他实在是太忙了。
金家能帮忙让林妈妈回厂复工,在林昊泽看来,就等于是对他给金彩霞补习的等价交易了。因此,尽管金妈妈提了很多次要给他补习费,甚至金彩霞还把钱塞进他衣兜里,都统统被他坚决拒绝了。
这样子做,弄得金妈妈挺尴尬的,她连“你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再请你给彩霞辅导功课”的话都出口了,林昊泽仍然笑笑,摇头。
——金妈妈不知道林昊泽有多希望她“不好意思”。
不能没有收入来源的林昊泽最简单的选择应该就是周日重新背起背篓去打米泡筒,可不清为什么,他的内心本能地抵触这个主意,好像一个明明已经冲进赛区,却因为种种原因要推迟比赛的选手不愿重回训练场一样。他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可没有办法啊,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最后,他选择去了镇上一家豆腐店帮工。
豆腐店平时生意不咋的,周日休息、赶集的人多,不仅店里忙,而且,还需要人手送货到各个菜场、门市,这种临时性和周期性正好合拍林昊泽。只不过,老板是个奸商,本来好早上四点开工,一次做十时,但他每次都不会让林昊泽按时走,总要拉着他磨好黄豆、煮熟豆浆,又将一兜子卫生活干完才行,弄得林昊泽早上三点钟就要起床往镇上跑,下午五、六点钟才能回。
回来都是累得只想倒床上直接睡到周一早上上学的程度,哪还有时间再去告诉安沐沐他其实很想念昊文。
而这一切,安沐沐都不知道,她一直在心底暗暗愤恨他不来就不来的决绝。这种带有主观情绪色彩的思想导致她即便是偶尔在学校遇见他时,也是淡淡一笑,跟着垂头而过。
时间长了,甚至连笑都懒得给一个了,心想,等他什么时候愿意来找我了再吧。
在安沐沐心里,她反倒认为自己才是最大度又宽和的那个。
到了学期末,也就是1994年的春节快到来时,李琼和安建渠提到昊文的年底利润分红,安沐沐想起来,她好像这一个学期都没有和林昊泽讲上两句话。
“先把你们答应了人家胡老师的那一部分拿出来。老实,这学期他和姜老师功劳不,就因为有他们,不仅生源稳定,而且,专科补习班也挣了不少钱。咱们话也要算话,让人觉得和我们一起做事,不亏。”安建渠率先发表意见。
他的话当然没错。
可是,林昊泽呢?
依着安沐沐的想法,昊文本就是因林昊泽才有的,当初也是两人一起做起来的,虽然林昊泽这学期因为自身原因没来,但是,按合伙制度来,最多也就是不用给他发工资,每年所赚到钱的分红,还是必须要给的。
只不过,因为她年龄的原因,昊文这么大一个摊子,平时都是李琼和安建渠在照应,对外也是他们在负责,安沐沐觉得应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剩下的都是我和林哥哥的。”哈哈,想是这么想,可不知为什么,抢占先机的话倒是毫不客气地直接了出来。
李琼和安建渠互相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同。
安建渠毕竟是男人,有见识有格局,安沐沐想到的,他同样也想到了。到底,昊文是林昊泽和安沐沐的,除去种种工资、费用,以及答应给老师们的分红,剩下的,当然是女儿和林家那子的,没毛病。
李琼的想法很简单,“应该。这学期林虽然没来,但他们初三年级来了好几个要上托管班的孩子,都是林在学校不停介绍两位老师的能耐,即便不能进他们的专科补习班,也可以在托管班里得到他们的指导,还他自己要不是周日有活要干,也要去讨教几招学习技巧。这孩子好,人虽然不在昊文,心倒是时刻牵挂着这儿,咱们也不能亏了人家。”
安沐沐僵在原地,林昊泽周日在外面做事?他还在学校为昊文广做宣传?她怎么不知道?老妈平时不是最爱八卦吗?经常看见她和彭阿姨、和学生妈妈唠嗑,怎么这些事她含在嘴里今才吐出来?
有一刹那,安沐沐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林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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