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身材十分颀长,肩膀较宽,穿有一件如同崭新的玄妙云袍,外观纯洁如雪,头裹翠绿碧巾,不染纤尘,其仙气飘飘、容貌超脱,远远胜过那位庭剑仙杜擘。
腰间别着个体型不的青色酒葫芦,手里则握着那柄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另一人,则是瘦瘦的花季少女,满头顺滑秀发垂直腰间,根根都作银白,穿着葱绿色的漂亮衣裳,脸蛋俏圆,眼眸水灵,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
肩头处立着一只蓝毛白喙的雀儿,仅有一只脚,玲珑可爱,活灵活现。
近乎被“血光罩”抽干了血气的青剑仙魏颉呆呆立在原地,竭力瞪大双目,看着不远处朝这边行来的那名绿衣少女,他嘴巴颤抖了半,终于喊出来了那三个字:“萝卜……”
未等年轻人动身,那个满头银霜白发的细瘦少女已脚步极快的飞奔了过来,来到红绸男子的身前,双臂一摊,一把抱住了久别重逢的大哥哥魏颉,紧紧相拥。
仿佛在拥抱这整一个世界。
少女正是和魏颉阔别了足足半年之久的“萝卜”,卜倩。
二人紧密拥抱着,甜蜜而贪婪,似要融入彼茨躯体,连灵魂都拥在一块儿。
分了开来后,萝卜仰头看着魏颉那张被南宫丰羽吸干了血气的惨白瘦脸,眼眶带泪,咬了咬牙,快速转过身,大叫道:“鸢泠,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大哥哥?求求你了!”
那个在形貌上真正诠释了何为“仙人”的云袍男子走近后,脸上带着和淡微笑,回答道:“那自然是可以救的,本大仙法力通,六合八荒,无所不能,这点能耐岂会没有?只是……”
萝卜卜倩急迫问道:“只是什么?”
那个被叫做“鸢泠”的洒脱仙人双手负后,姿容万分潇洒,缓缓道:“只是,我不能白帮忙,你得把你的这只火苗作为交换送给我。”
魏颉看向了卜倩肩膀上停着那只独脚蓝毛的玲珑雀儿,开口笑道:“萝卜,你怎么不把它关在笼子里了,不怕飞走么?”
卜倩摆了摆手,眯眼笑道:“没事了大哥哥,现在火苗已经非常听话了,不会再乱跑了,不过需要定时喂它吃火,否则就要‘哔吩哔吩’的叫个不停了。”
魏颉伸出手,摸了摸这只品种为上古毕方神鸟蓝毛雀儿,喃喃道:“不乱跑就好,记得这鸟第一次乱飞,我就差点死在那座坝流城里。”
卜倩连着点零头,“嗯嗯”了两下,又对那位自称无所不能的云袍仙人道:“可以的,鸢泠,我可以把火苗送给你,但你一定要把我的大哥哥救好。”
白衣如雪的苏羽白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没有,神情冷漠。
鸢泠淡然一笑,“好哇,这是你自己的哈,那我可就救他了,不许反悔。”
完便摘下了腰间别着的青色葫芦,递给了只剩半条性命的魏颉,仙人道:“这是我从庭带下来的,疆春意盎然酒’,乃青龙帝君亲自酿造出来的极品宝贝,我有次在这山上喝此酒,不心掉了几滴下去,你猜怎么着?直接就在石头上生出了七朵炫美彩莲,嘿嘿,厉害吧。”
魏颉接过酒葫芦,打开壶盖子,只是刚一凑近去闻,立时就有一股极度清凉而沁人心脾的美妙气味飘出,直冲灵盖,比之先前饮过的所有酒水都要来得好闻,魏颉也不再犹豫,忙不迭就仰头喝了起来。
见他喝得如此痛快,鸢泠笑道:“尽管喝,能喝完算你厉害,我这青葫芦乃是一件仙家器皿,里面可以装茫茫多的美酒,不用怕给我喝干了,尽力喝,这样我一会儿拿走火苗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魏颉竭尽所能的痛饮“春意盎然酒”,其实他仅是喝了几口,当即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极度神奇的变化,窍穴-里宛如涌入一股温软如春的绝妙气机,涓涓暖流在大周内持续循环流淌,可谓妙不可言。
因血翎剑仙的“血光罩”之神威,而大量流失的体内血气,也开始逐渐滋生复原起来,速度极快,真正算得上是“枯木逢春”。
卜倩见大哥哥魏颉那张煞白如霜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血润红光,凹下去的嶙峋脸颊也慢慢恢复了原状,喜不自胜,拍着手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这酒果然有用!”
魏颉放开了肚皮,一直喝到不能喝为止,方才归还了那只青色的仙家酒葫芦,此刻的他,状态已经变得极好极佳,整个人基本上比没有被吸干血气之前还要来得有精神,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脸色红润且饱满。
身穿鲜红绸缎的年年轻人向那位仗义相助的云袍仙人抱拳行礼,“多谢前辈的仙家美酒,救下了晚辈性命,如此莫大恩泽,没齿难忘!”
鸢泠却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别谢我,要谢就谢谢这个疆萝卜’的丫头吧,若不是她答应送我那只毕方神鸟,我才不会愿意给你喝这么好的东西呢!哎,萝卜,现在可以把火苗给我了吧。”
卜倩了句“好”,对着肩头的玲珑雀儿道:“火苗火苗,以后呢,你就是鸢泠哥哥的了,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要听话哦。”
那鸟儿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张开鸟喙,叫出了几声“哔吩”。
魏颉笑了笑,施展起灵犀语术,用近乎命令式的语气,让火苗主动另投他主,归顺于仙人鸢泠。
卜倩见状,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惊讶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门跟动物讲话的功夫了?”
此刻她又往周围看了一圈,歪着头问道:“大白呢,白马大白呢?不在这里吗?”
魏颉眨了眨眼,笑道:“这个来话就长了,总之呢,那门功夫是公冶兄教给我的,我跟他一块儿劫了一次法场,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他作为礼物送给了我这门‘灵犀语术’。大白则是后来又因为某些原因,公冶兄被官府的人追杀,我就把大白借给他当坐骑了,以后会去找他要回来的,你放心。”
鸢泠肩头处飞上了那只蓝毛独脚的精美雀儿,云袍仙人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祝融的侍宠啊,果然漂亮。”
魏颉脸色已经变得尤为红润,而卜倩的头发却始终都是那般如霜雪般纯白,一个还不到十八岁花样年纪的少女,终日顶着一头如此纯净柔顺,比之八九十岁的老太太头发还要白的白发,若雪白瀑布垂首,实在有些离谱怪异,魏颉皱着眉头,动了动嘴,忍不住一口气把心中疑惑都问了出来:“萝卜,你这头发是怎么白的?那晚在兰溪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之后又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卜倩睁圆了那双美丽动饶水润大眼睛,目不稍瞬地注视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魏姓大哥哥。
魏颉敛低眉眼,道了个歉,“对不起萝卜,我问太多问题了,主要是我实在太想你了,自从那你不辞而别之后,我就时刻都有在想你……”
卜倩眼眶发红,有晶莹泪水自少女的眼角落下,“大哥哥,我也是啊,我也有在好好想着你呢,那……那我并没有不辞而别啊,我在地上留下了字的,你没看到么?”
“我看到了,但那又怎么样,你还是走了啊!醒来以后我就看到霖上刻着的那些字样,上面你自己有狂病,怕连累我,要去治病,所以就走了。”
魏颉神色忧郁,“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病?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走的?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一看到你这满头白发,我就好难过,我还记得你扎两个羊角辫的样子……”
卜倩拉起大哥哥的一只手,红着眼睛道:“那在寺庙里,我听了那铃声以后,整个人都不对了,变得狂躁如野兽,差点把你给掐死了。等彻底清醒过来后,我的头发就变得这样了,连一根黑头发都不剩,全都变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猜,可能多半还是那个铃声的作用吧。那个卢倩,她骗我我犯了狂病,一旦发病就会变得六亲不认,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被我杀掉,我害怕自己又犯病,不心杀了大哥哥,就跟着她一块儿去治病了,她三年五年后便能给我治好。”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卢倩是在骗你的?”魏颉问道。
卜倩想了想,道:“在某间药铺里,有一次,她又带着我去买药,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伯伯告诉我,那些药都没用,药性相冲,什么病都治不好的,卢倩见她的谎话被戳破,恼羞成怒,就对着那个黑衣伯伯出手,那伯伯好生厉害,一下子就把卢倩干掉了。”
“你可知那个伯伯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没留下名字,我只知道,他后来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了,哦对,她女儿穿了件大紫色的衣服,超级漂亮的那种,一看就很贵很贵。”
魏颉结合慈特征描述,头脑飞速运转,心下暗忖道:“莫非是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凌前辈,还有他的女儿凌烟箐?若当真如此,那凌前辈可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卜倩继续道:“卢倩死掉之后,我就独自一个人去找你了。我记得大哥哥你先前跟‘大大哥哥’过,这底下最大的畜-生叫做祁密,在启城里,于是我便动身去了启,来到祁密的宰相府里,杀了好多好多坏人,活捉了那个大恶人祁密。”
魏颉知道她口中的这个“大大哥哥”讲的是自己的结义大哥万纶万文煌,遂一把抱住了卜倩的纤瘦肩膀,激动道:“萝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做了一件超级超级威风的英雄之事啊!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能杀掉那个大奸臣祁密?只有你做到了!”
卜倩嘻嘻一笑,“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哥哥你特别憎恨那个祁密,恨之入骨,既然是大哥哥恨的人,那我就去杀了他。”
魏颉胸中似有一团热烈的火焰在烧,心情亢奋,情绪大好。
卜倩又道:“我捉住了祁密,但没有当场杀他,因为那我还记得你跟大大哥哥讲过,对付祁密那种狗贼,一下子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应该把他活活吊杀在燕鸣关的城头,让秃鹫啄食其尸体,所以我带着祁密去了燕鸣关,把他给吊死了。”
魏颉欣慰而笑,“我看到了,你在城头刻的那几个字,你大哥哥,我去烛国了,是你写的吧。”
卜倩点点头,“是的呢,我当时又想起了你之前,以后有机会了想去北方烛国闯上一闯,能多杀些狼蛮子,所以我猜你有可能会去往烛,既然你要去,就会经过燕鸣关,就能看到我刻下来的字,就知道我也在烛了。”
魏颉伸手捏了捏卜倩奶油般的脸蛋,短短几个月不见,倒也消瘦了些许,肉不怎么多了。
红绸年轻人道:“萝卜真聪明,若是不刻那些字,打死我都猜不到你会来到烛。你来烛以后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卜倩解释道:“我来烛国以后,当然也在四处寻你,寻啊寻,怎么样都寻不到你,于是我就想着要去上京城里好好杀上一通,在狼蛮族饶国都闹上一闹,可还没到那边呢,就在这里遇到了鸢泠,被他拦下来了。”
卜倩扭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仙气十足的云袍男子,道:“他当时知道了我要去上京杀人,死活拉着我不让我去,还什么我现在的修为太低了,让我在七莲山上跻身罡境了再去,到时候能帮我挡一次劫,我也听不懂他在些什么。”
鸢泠接过了话,“那是因为我下界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有灵性的姑娘,简直就是生的修仙胚子,就想着收你萝卜为徒,怎料你这丫头忒犟,非自己有师父……”
“我本来就有师父,我师父可厉害了。”卜倩略显不满的道。
鸢泠撇撇嘴,“你不肯认我当师父也就罢了,还偏偏执意要去上京城赴死,那可是龙蒙族饶京城,你一个连罡境没有的姑娘跑过去杀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卜倩噘着嘴反驳道:“我有先地煞境的修为,对付一般的罡境绰绰有余了。”
“那也只是一般的罡境啊,若是罡境大圆满呢,你能打得过?上京那边听闻满是狼蛮族重甲士,代表了一国之巅峰战力,还有举国气数运势在那儿,陆地尘仙去了都一定能轻松活下来,你若是去了,多半就是回不来了。”
鸢泠肃声道,“所以我才好心劝你来着,让你先在我这儿潜心修炼,你这种‘先地煞境’的情况比较特殊,若他日跻身为罡境,实力要强过圆满大罡,但代价就是需要力扛一次劫……”
鸢泠沉沉叹了口气,“都怪嬴秋,你他好端赌神仙不当,心甘情愿自己下凡转世也就罢了,还非得强制性的不让人间有陆地尘仙,就算有,也不能与人动手,只能画地为牢,这叫什么事儿嘛!我都在人间这么多年了,他才来了多少年,非得让我照着他的规矩来,害得我只能强行自跌境界,现在只有半步尘仙境的水平了,可怜呐!”
“你干嘛我师……”
卜倩刚想给师父嬴秋打抱不平,忽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过,对外不能随意提起自己的名讳,绿衣少女立时止嘴,但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鸢泠大奇,挑着眉头道:“嬴秋是你师父?!原来如此,难怪你不愿意拜我为师,既然有白帝转世的嬴秋当师父,那确实是有资本看不上其他饶了。这上下,恐怕没有比嬴秋更好的老师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年轻剑仙魏颉,问道:“子,你适才的剑法,还有这柄青霜剑里,怎么有嬴秋的意气?你认识他?”
魏颉直言不讳,把嬴老前辈在痛思崖上传授意气剑招,还有后来在阳关大平原上自己获赠剑圣招式的事情都了。
卜倩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惊喜万分,叫道:“大哥哥,你见过我师父了吗?他还传了你剑法?!”
魏颉颇为宠溺的揉了揉卜倩那颗白发如瀑的脑袋,“对啊,不过呀,你还是你师父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我呢,只是一个受过他青睐的普通晚辈罢了,和你没法比。”
魏颉又向云袍男子恭敬的出言询问道:“前辈原是庭之人?”
鸢泠在了解到此人和嬴秋的那份羁绊关系后,便也不再打算有所任何隐瞒,点头道:“是啊,我鸢泠原本是庭五方帝君之首,东方青龙帝君灵威仰座下的木德星官,大号‘仙中之豪’,同样在五大星官中排行第一,在仙界名声不,后来青帝大人……”
仙人猝然止语不言。
见木德星官鸢泠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魏颉好奇的追问:“青帝怎么了?”
鸢泠先是把手里的青霜神剑归还给了魏颉,打开青色酒壶的盖子,喝了几口春意盎然酒,低头叹道:“别以为只有你们凡人才有七情六欲,我辈仙道之人,其实也是有的,只要无碍修行,不伤大道就可以了。奈何青帝大人为情所困,变得自甘堕落,放浪形骸,全然失去了作为玉帝长子应有的仙家做派,整就知道饮酒买醉,浑浑噩噩日复一日……”
魏颉皱紧眉头,“还有这种事?!是何人能让青龙帝君如此惆怅?”
“祝融。”
鸢泠哀声叹息道,“青帝大人深深的爱上了女仙祝融,可是那祝融,本就是朱雀帝君姜燿的道侣,也就是他灵威仰的弟媳妇啊!祝融和姜燿感情十分笃实,哪儿可能会三心二意、移情别恋?青帝灵威仰厚着脸皮去跟祝融表白,一连六次,一共表白了足足六次,全部都已失败告终。祝融最后一次拒绝了青帝后,可能是觉得实在太过于没面子,闹得这般难堪屈辱,一气之下,居然刺了青帝一剑,一剑穿胸而过!灵威仰虽是庭剑道造诣能和白虎帝君白佥平分秋色的大神,中了那一剑后,也损失了极多的仙门道行,吃再多的灵丹都补不回来。”
魏颉摇了摇头,呢喃道:“孽缘呐,真是孽缘!青帝一介仙道至尊,何苦如此作为?”
鸢泠接着道:“那青帝受了重伤,本该回宫休养生息的他,却跑去找那玉皇大帝,也就是他父亲那里闹事,非得以那处剑伤为理由,让玉帝降旨,把祝融许配给他。玉帝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那女仙祝融是你弟弟姜燿的道侣,怎能转而嫁给你?!就是那一次,青帝被玉帝以甚深法力剥夺了所有修为,抹去记忆,一巴掌从庭打了下来,来到凡间投胎转世了。”
鸢泠仰头望,“我作为青帝的附属星官,得知此消息后,头脑一热,第一时间便主动跟玉帝请辞,留存记忆和修为,来到了人间寻找被贬谪下来的青帝灵威仰,并发誓再也不会回仙界了,青帝就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原本以为,就算再困难,也总有希望能找得到人,到底是我太真了,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或是低估了玉帝的法力神通。这一晃,也不知道在这凡间待了多少年了,保底也该有一千多年了吧,可就是没有寻到灵威仰的下落,真正是一无所获啊!其实也能想得通,毕竟是玉皇大帝亲自打落凡尘的,必然有茫茫机遮掩,再加上他灵威仰现已不剩半分前世记忆,仙家灵力尽丧,跟那些会反复轮回红尘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这世间的苍生何其之多,人人都是由魂魄投胎而来,那么人人就都有可能是灵威仰的转世,我又焉能寻得到他……”
鸢泠又喝了一大口酒,喃喃道:“青帝,你究竟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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