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农人掌勺下厨。
煮完饭的何鱼乖巧地坐在桌旁，看着一本不知是哪里翻来的闲书，父亲和母亲都在帮黄农人打着下手，前者劈柴顾着灶台火旺，后者洗菜切菜。
不到两刻钟，四菜一汤便端上了桌。
没有龙肝凤髓的精益求精，都是田地里现摘的时蔬，突出一个家常风味。
其中一道便是鱼香茄子，咸香适口。
“鱼，你来尝尝这茄子好不好吃。”
在餐桌上率先伸出筷子的是黄农人，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给何鱼，何鱼就这茄子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嘴角都黏着晶莹的饭粒，用力地点点头。
“很香呢，黄爷爷的手艺真好！”
“是吗？好吃就好，好吃才没浪费这地里种出来的茄子，鱼你多吃点，多长些身体……”
柳百元也不知道自己算幸运还是不幸，也有资格吃上了魔教教主亲自下厨烹饪的菜肴。
这一顿饭吃下来，餐桌上的气氛和和美美。
任谁见着了，都只会以为这是三代同堂的伦之乐。
可是柳百元心知肚明，黄农人每在田地里耕耘再久，他也不可能是什么淳朴老农。
魔教之所以臭名昭着与下为敌，除了尊崇魔为正神的教义之外，造下的诸多杀孽恶果也是重要原因。
饭后，黄农人似是闲聊，随口道：“鱼啊，之前来看过你的左伯伯和右伯伯，你还记得吗？”
何鱼想了一下：“是一胖一瘦，叫左使和右使的那两位叔叔吗？他们的名字好有趣啊，一个姓左，一个姓右，取名都是一个‘使’字。”
“没错没错，就是那两个家伙。”
黄农人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儿。
“他们俩呀，本来和爷爷好了要点心回来给鱼吃，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些状况，两人都在路上病倒了。”
何鱼紧张道：“左伯伯和右伯伯都病倒了吗？是不是很严重啊？”
“是啊，都病的挺严重，他们俩人如今在很远的地方养病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答应好的点心带回来给鱼呢。”
黄农人仿佛是在哄孩：“鱼想不想早些吃到点心啊？”
何鱼在这位魔教教主面前，也确实是个当之无愧的孩。
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想。”
“那鱼可要多想一想，左伯伯和右伯伯有鱼的挂念，肯定也能快快好起来。”
“嗯，左伯伯和右伯伯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
童言无忌。
但是有六品境修为傍身的柳百元，却因为何鱼这几句童言感到了心惊。
何鱼身怀的魔之力能够逆转生死。
这是当之无愧的神魔权柄。
只是何鱼显然不太懂得该如何运用好她与生俱来魔之力，无法把本该属于神魔却流落到她手里的生死权柄牢牢把握住，随心所欲的使用。
但是。
若论及魔之力的运用，谁能比魔教教主黄农人更懂呢？
他一直都在引导着何鱼使用魔之力。
这一次的对话显然也不例外。
只是之前的引导有成功也有失败。
被野狗咬死的野猫重新在屋檐上晒着太阳，失足落水下落不明的孩也在深夜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父母亲的身边，但也有溘然长逝老人失踪没能再睁开双眼。
这一次，不知道能否成功呢？
如果成功了。
之前死而复生可都是在自个儿的尸体上活了过来，如今已被冯首座斩杀的魔教左使和右使，尸身都悬在了玉京城威慑宵。
他们也会在玉京城的东城门下重新睁开眼睛吗？
等到了什么时候……
他的鸢儿才能睁开眼睛呢？
“柳真人莫要心急，如今鱼的魔之力还远远称不上是运用自如，逆转生死不是次次都能成功，而你妻子在封印之中尚有一口气在，若是死了却没能活过来，岂不是悔之晚矣了。”
吃过午饭，黄农人扛着锄头去田地，柳百元和这三代同堂没住在一块儿，也离开了茅草屋。
两人同行一段路，黄农人似乎轻易看穿了柳百元的心事。
言下之意，是要他再等等。
黄农人还特意补了一句：“当然了，柳真人既然愿意来找我，我肯定不会让柳真人再等个十年二十年。”
这是暗指镇魔司的首座冯延年。
用救醒柳百元的妻子承诺也，邀请他加入了镇魔司。
可是二十年过去了。
浮云苍狗。
等不了下一个二十年的柳百元，成了镇魔司史上第一位背叛的金衣。
不过柳百元没接这茬。
没有顺着黄农人起的头，讽刺几句冯延年的失信。
柳百元和扛起锄头犹如老农般的黄农人走在田间道上，此刻想到的却是镇魔司档案里对这位魔教教主的记载。
除了极其难缠的化身之法外，他疑似还掌握着操纵人心的力量。
如此一来。
为何魔教臭名远扬，却依旧会有那么多追随者，似乎就不难理解了。
何鱼似乎忘了她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在这片由魔教暗中掌控的乡野间流连往返，和黄农人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也就有了原因。
柳百元的背叛，会不会也是受了黄农饶影响呢？
他自己也想过，但想不出答案。
只是笃定想要鸢儿再睁开眼的期盼，没有一丝作假。
黄农人依旧看出了柳百元在想什么，他笑着道：“柳真人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可没能耐把忠臣变成反贼，只不过是循循善诱……”
话音落下。
黄农人率先回头眺望着茅草房的方向。
紧跟着。
柳百元也感知到了。
感知到了魔之力的迹象。
黄农人笑道：“看来我教左使和右使的岳不错，还能多一条命，就是不知道他们俩懵懵懂懂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玉京城，这条命又能挺过多久。”
大焱不是国。
玉京城也不只是一座繁华城池。
可由不得撒野。
……
玉京城，东城门。
如今已经成为有鹿书院弟子的谢琼文经此门入城，好奇地看了眼吊在城门上的那两具尸体。
死后能挂在京城城门上，这可不是蟊贼能有的待遇。
然后。
谢琼文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他似乎看到。
这两具尸体睁开了眼！
“诈……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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