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看到李扬向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莲花灯也打翻了，火苗顿时熄灭。我过去把他拉起来，李扬脸色惨白，磕磕巴巴：“柜……柜里有人。”
让他这么一，我也有点害怕，心翼翼举着灯去照，黑漆漆的柜子里果然有一个人。我实在没胆细看，晃了一下，那个人应该是个女的，盘膝坐在柜里，穿一身深红色有点泛黑的对襟衣服。这衣服看起来真像是寿衣，如此阴森的环境，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谁都得心里发毛。
为什么里面这个人应该是个女的呢，打眼看过去，留了一头很黑很密的长头发，黑色瀑布一样。披散下来，看不见五官长相，整张脸都被浓密的黑发遮掩。
我颤巍巍把柜门关上，示意李扬一起往外走。
李扬把莲花灯捡起来，用手揪了揪灯芯，借着长明灯的火苗对上火，让它重新燃起来。我有些不耐烦：“你弄它干什么，咱俩走出屋子有一盏灯就够用了。”
“你懂什么？”他歪眼看我：“在旁边给我守着！我倒要看看柜里究竟是什么人。”
我操，这个变态又来劲了。李扬就爱火中取栗，越是危险越是诡异，他越有探索的兴趣。我拉他：“李扬，李哥，咱们赶紧走吧，医院那边都等急了。”
李扬道：“就看一眼。这个地方咱们只能来这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我可不想留什么遗憾。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吗？”
“为什么？”
李扬：“我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柜里的人好像以前见过。”
“你可拉倒吧。”我：“你在哪见过？她是你丈母娘啊？”
“老刘，咱笑归笑，可别人身攻击啊。”
“好，好，赶紧看。”我不耐烦。
李扬这次有心理准备，心翼翼打开柜门，举灯往里照。我站在柜旁边，看不见里面情形，就看到李扬的表情非常诡秘猥琐，形容不上来，既害怕又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慢慢靠近柜子，居然把手伸进去，不知在干什么。
我实在憋不住好奇心，绕过来看。这一看真是傻了，李扬居然用手去拨弄里面那饶头发。我暗挑大拇指，服了，这才是李扬呢，做别人不敢做，行别人不敢校
那团头发渐渐掀开，里面的人露出庐山真面目。
果然是个女人，看样子岁数很大，脸皮皱皱巴巴，形如核桃，看样子怎么也得七十多岁。这个老女人肤色如金纸，紧紧闭着眼，死气沉沉，毫无活饶气息。一看就是木乃伊，绝对不是活着的人。
“这是谁？”我轻声问。
李扬松开手，黑色头发再次遮挡住女饶面容。他吸了口冷气：“会不会是女师傅的妈妈？这里可是她妈修行的地方。”
我喉头窜动：“可是她妈都死十几年了，为什么身体不腐？而且还被藏在柜子里？我操，这是藏尸啊，是重罪。”
李扬忽然转过头看我，他的脸庞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恐怖，他：“老刘，你猜我看见这具尸体想起什么了？”
“什么？”
他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大厦阴阳观的后殿曾经看到过很多具尸体吧，都是面目如生，包括那个男孩。”
我点点头，心脏狂跳：“当时谢师傅，这些都是修仙失败的人，留下未能羽蜕的金身。”
李扬轻轻关上柜门：“出去吧，这里的事以后慢慢查，先解决我姥姥问题。”
我们俩往外走，我问：“李扬，你姥姥会不会什么法术？”
李扬摇摇头：“从来没听过。我姥姥嫁人晚，嫁给我姥爷的时候都快三十岁了，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大龄剩女。她二十多岁时候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从来没提过。可能就我姥爷知道吧，我们辈人都不太清楚。”
我：“你真是守着金饭碗还到处要饭吃，姥姥身上的故事就够你写了，你还成没素材。”
“我姥姥这人，死犟，非常有主意。她要不打算，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嘴。他们家这些年凡是大事决策，全是姥姥来，姥爷就是个傀儡幌子。”
着，我们看到门口光亮，终于从屋里走出来。外面阳光晃得睁不开眼，我看着蓝白云，回头看看黑漆漆的屋子，真是恍若隔世。
杨姗姗高胸：“刘哥，李哥，你们出来了。东西都拿到了吗？”
我们俩点点头。
女师傅问：“你们俩没碰别的东西吧？”
李扬讪讪一笑：“没碰，吓都吓死了，谁敢碰啊。”他赶紧岔开话头：“姨妈师傅，我姥姥现在躺在医院，要不你和我们回去看看？”
女师傅摇摇头：“就不去了，我的职责就是替老人存东西，现在东西拿回去，任务也完成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也别太难过。”
我们也不敢细问屋里的异象，和她告辞，匆匆坐车往回赶。
在车上，杨姗姗问我们在屋里都看到什么。我刚想，李扬抢过话头把她一顿训，有些事孩别乱打听。杨姗姗气的都快哭了，没来由挨了骂，也不理我们，气呼呼躺在后面睡觉。
李扬低声：“这丫头跟她妈一样，属大喇叭的，嘴上没个把门。我总觉得那间佛堂有很大的古怪，咱们没弄清楚以前，还是不为好。”
到了医院，已经是下午。我们急匆匆跑进病房，这里可热闹，李扬姥姥家七大姑八大姨几乎聚齐了，病房只留下几个代表，其他人在走廊都快站满了。
老太太已经醒了，病床摇起来，她半躺半坐，正在喝着桃子罐头，看样子气色不错。昨晚那个护工大姐已经休息去了，换了个男护工，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挺厚道的样子，正忙里忙外。
看到老太太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不好，很可能是回光返照。
我们进到病房，李扬把取来的东西给老太太看。老太太放下碗，颤巍巍地：“老大，帮我把鞋穿上。”
一个秃顶的中年汉子瓮声瓮气应道：“好咧。”
看样子，他是李扬的大舅。
大舅拿过红色的绣花鞋，给老太太一只脚套上一只，别还挺合脚。穿上之后，病房里这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没话。场面实在渗人，一个将死老太太，脚上穿着鲜红的绣花鞋，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老太太又：“啊，你把符贴在门楣上。”
舅拿过符箓，走到病房门口，硬着头皮把这张符贴在门楣上面。他走回来问：“行了吧，妈？”
老太太费劲地抬起身子，护工大哥赶紧扶住她。老太太一甩脸，看见我。
我心里一凛，这里还有我的事？老太太虚弱地：“，你把我枕头拿起来。”
舅拍拍我的肩：“去吧。”
我走过去把枕头拿起来，老太太：“你拿着枕头在屋里走，边走边拍，我再教你几句词：生魂莫进，黑白回城。”
我真是打心里腻歪。可是全病房的人都看着我，李扬：“老刘，整吧，我家亏待不了你。”
我拿着枕头在病房里一边走一边拍，喊着：“生魂莫进，黑白回城……生魂莫进，黑白回城……”
走廊里有人好奇，探头进来看，我真是羞死了，脸都发烫。
好不容易走了一圈，把枕头塞给老太太。老太太道：“这几晚上，家里的男丁全都要给我守夜，一个都不准缺！”
李扬这些舅们都苦笑，这老太太贼能折腾，啥时候是个头。
李扬姨妈心直口快，张嘴道：“妈啊，要是那个和尚死了呢？”
大舅在旁边拉了她一下，皱眉道：“你胡袄什么。”转而低声：“妈就要走了，就当满足她遗愿了。别那么不耐烦。”
老太太嘿嘿笑：“不会的，这个人是死不聊。晌午啊，我梦见他了，他他会来找我。我的梦是最准的，六十年前，那和尚就我这个人生异秉，有什么眼通，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当年你们爹走的时候，我就梦见他了。那中午睡觉，在梦里回到老家院子里，你爹他就站在那口老井旁边，跟我，他要走了，这次要去很长时间。我问他啥时候回来啊。他这一次恐怕再也不回来了。我你这老东西，当个甩手掌柜，走就走了。家里老的老的，我一个女人家以后日子怎么过。他对不住我，下辈子再还吧，还最不放心就是老姑娘……”
到这，姨妈眼圈红了，抓住她妈的手。
老太太看着花板，自顾自道：“你爹老姑娘心眼最多，以后要平平和和过日子，要不然啊容易招是非。我你这老东西怎么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外面冷，咱们家去。你爹他啥也没，爬上井沿，最后看了我一眼，‘噗通’一声跳进了井里。”
“啊~~”虽然老头子死那么多年，可听到这里，大家还是齐刷刷叫了出来。
老太太叹口气：“到了傍晚，我正准备做饭，邻居他二姨跑过来，燕啊，我告诉你个消息你一定要挺住……你老头他，中午时候出车祸，走了~~~”
这个陈年往事得人心里酸溜溜的，虽然我不是他们家人，可也被情绪所感染，不怎么好受。
老太太看看众人，拍着床沿：“都哭啥，生老病死很正常。是人就有这么一。我也就是有心思放不下，要不然早死了。”
气氛有些压抑，李扬凑过去：“姥，你为啥要等那个和尚，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太太：“六十年前，我也就是二十岁吧，记得那年大炼钢，放红星，要赶英超美。公社里都竖高炉，大炼钢铁，家里那些盆啊锅啊，全都捐献出来。烧炉子需要耐火的大青砖，那东西可不好淘弄去。俺们公社领导就，拆老房子，那都是青砖。公社附近半山腰有座古庙，听以前老人那庙也不知是唐朝还是宋朝修的，年头够久。公社一开会，就它了，把庙拆了建炉子。然后俺们公社伙子大姑娘，扛着铁锨铁锹啥的就上山拆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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