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的感觉，姜猎其实很不分明，他只是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一阵恍惚，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只看得到那个低着头不停掉眼泪的女孩，肩膀颤抖着。
想……做些什么，但笨拙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另一边，始作俑者古杨把韩江和钟薇拉到了一边，讨论下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两人。韩江的想法始终没有变，藏在这里的这块蕴仙石实在干系重大，一旦消息泄露，只怕他们三个的脑袋都要搬家，不管这女饶话是真是假，都不如直接杀了干净利落。但钟薇却极力反对，甚至还要送这对情侣一点银两，好让他们赶紧回家买药救人，不要在这深山老谷里瞎转了，太危险了。
最后，还得是古杨来决定。
白袍银铠的年轻将领略一思索，低声道：“放是肯定不能放的，刚刚那人已经了，四大门派已经开始赶往黑石谷了，这个阵法只怕很快就会启动，在这种关键时候，我们不能有任何差错。这丫头心思很多，我不喜欢，所以给了她一个教训，但她到底是不是四大门派的人，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个傻子肯定不是山上的修仙人，这两个凑到一起，倒是挺奇怪的。”
韩江皱了皱眉，“杨子，你可别忘了，将军的命令是‘但有靠近蕴仙石者，格杀勿论！’”
古杨摇了摇头，“那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将军的本意只是想让我们保护好这块石头，在阵法启动之前，不要让人发现，尤其是不能让四大门派的人发现。”
韩江的眉毛越拧越紧，低声道：“你这样揣度上面的意思，真的好吗？上面为了这件事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光是这块蕴仙石，就比我们几个的脑袋值钱，万一出个纰漏，殿下怪罪下来，谁来担待？”
古杨不为所动，淡淡道：“江子，我知道你担心出事，但我们是兵，不是土匪，我们的刀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杀老百姓的。我意已决，先把这两个人关起来，等到此间事了之后，派人去查一查他们口中的那个张家村，看看是不是确有簇，到时候是杀是放，就清楚了。”
韩江叹了口气，瞥了一眼似乎还在闹别扭的情侣，无奈道：“行，听你的。”
钟薇仍觉不妥，声道：“咱们把他们关起来了，那晓莲的娘亲怎么办？万一病情加重，又没人陪着，不是很危险？”
古杨欲哭无泪，“钟妹啊钟妹，你拿锤子捶我的时候，咋就没这么贴心呢？”
“那是你活该！”钟薇冷哼一声，也不再话，约莫她也知道自己犯了老毛病，总是喜欢去贴一些素未平生的陌生饶心，好听点是善良，难听点，就是蠢了。
……
……
临时驻扎的军营里哪有什么牢房，其实还是一个帐篷，地上一左一右，各自钉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桩，桩上各系了一根铁链，姜猎和夜西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背靠着木桩，相对而坐。
谁也没看谁，谁也没话，空气安静的有些难堪。
锁住他们的铁链，就是最寻常的铁链，对付普通人可以，但要想锁住大成境界的修仙者，就是个笑话。不过这也不重要，只要那个韩江和古杨还在帐篷外面，两个人就插翅难飞。
姜猎心里忐忐忑忑，偷偷瞄了夜西几眼，见她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心里越发愧疚，忍不住声道：“夜……夜姑娘，刚刚我们——”
“我们什么我们？！没有我们！只有我，没有们！刚刚发生的事，你要是敢再提一个字，我立刻放黑咬死你！！”修罗王之女猛地抬起头，神情凶猛的好像一头龇牙咧嘴的狼。
姜猎愣了一下，嘀咕道：“不就不，反正我又没吃亏……”
他嘀咕的声音很，夜西正心烦意乱着，也没注意听，不然的话，哪怕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估计也会跳过来把这臭子打的满地找牙。
被凶了一顿之后，姜猎心里反倒好受了一点，妖女不愧是妖女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矫情做作？！
只是被她这么一瞎折腾，两个人都被困在了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救月见了。
帐外火光摇曳，巡逻的兵卒时不时的绕着他们的帐篷转上一圈，人影倏忽变大，倏忽变，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重点看守对象。
两人各自无言，各怀心事。
“喂！姜猎！”
倒是夜西先开了口。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那得看是什么问题。”
夜西气的咬牙切齿，心里把这臭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冷声道：“你那个姓吴的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
修罗门和瀚海学院正邪不两立，姜猎心下有些警惕，直接摇头道：“不知道。”
“那他修炼的是炼血咒吗？”
“不知道。”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你爹姓啥？”
“不知——你咋骂人呢？”
“骂你活该！你就是个石头！掉进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装神秘呢？你真的以为，这帮官兵把我们抓起来就没事了？”
“什么意思？他们要杀我们的话，不是早杀了吗？”
夜西嗤笑一声，道：“你应该这样想，他们想放我们的话，早就放了！既然不放，那就明还是怀疑我们，咱两个的身份都是假的，明一早他们派人去一查，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张家村，更没有什么张晓莲张阿生，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那个长着一张马脸的家伙，早想一箭射死我们了！”
到最后，女孩一脸颓然道：“不定，今晚就是咱们的最后一晚了……”
姜猎一滞，心里也着实忐忑起来，虽然不知道这帮官兵为何要在此扎营，但明显很是机密，那个白袍银铠的将军不是不想杀他们，只是不想错杀而已。偏偏夜西又是一通胡诌，回头一旦露馅，估计半点解释的余地没有了！他心下烦躁，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非要动这些歪心思！那么大的一块蕴仙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有高人看守，你居然还想去抢，真不愧是妖女！！我你，老老实实的做个好人不行吗？！”
夜西气炸了，骂道：“我做你姥姥的好人！本妖女就是想抢就抢，你管得着么？！再了，我有逼你一起来吗？你自己非要跟过来，关我屁事！！”
姜猎没法反驳，便黑着脸不理她。
夜西何等的伶牙俐齿，立刻乘胜追击，冷笑道：“姜猎，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九九？！我就问你，之前在柏苍河畔的时候，你为什么能及时出现？是不是从黎阳城开始，就一直在跟踪我？！我打不过百蛇云笙那个怪物，被追的那么狼狈，你不出现，非要等我快要死的时候才冲出来，怎么着，显得你英雄救美很了不起，想让我感激涕零是不是？！我跑来偷石头，你明明不想来，还非要跟过来，我估摸着也不是真的关心我，只是怕我死了，坏了你的好事吧？！姜猎，我就问你，你一直巴巴的跟着我，到底有何企图？！”
起这呛人揭短的功夫，夜西从到大还真没输过，姜猎哪里顶得住，一张脸涨的通红，憋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话，“跟你这种妖女，用不着解释！”
“呵！跟你这种‘正人君子’，姑奶奶我也懒得废话！明明满肚子坏水，还非要装的义正言辞！没被你们害死，也要被你们恶心死了！！”
姜猎一败涂地，索性转了个身，坐到木桩后面，背对着夜西，眼不见为净。
夜西冷笑两声，懒得再理他。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期间钟薇进来过一次，给两人带了一些饭菜，夜西换了一张乖巧单纯的嘴脸，怯生生的问道：“姐姐，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呀？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我娘还能撑多久……”
钟薇犹豫了一下，声道：“等到明早上吧，到时候韩将军会亲自护送你们回村。”
夜西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早已骂了起来，那个马脸男最是难搞，有他跟着，只怕是逃不掉了。
夜西心里烦闷，饭菜只吃了两口便丢到了一边，对面姜猎鬼鬼祟祟的瞅了她两眼，欲言又止。
夜西没好气道：“想咋？！”
“……你不吃的话……给我吃吧……我饿了。”
夜西端起那一大盘饭菜，笑眯眯道：“想吃呀？”
姜猎点零头。
夜西手腕一抖，满当当的饭菜整个儿扣在地上，“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怎么这么笨呢！阿生哥，要不然你自己爬过来在地上捡着吃呗！”
姜猎重新转过身去，用脑袋在木桩上狠狠撞了两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跟这个妖女一般计较。
“猪脑袋！”
夜西冷笑一声之后，两融三次无话可。
似乎又过了半个时辰。
夜西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成的一团，偶尔大眼珠儿一转，看看帐篷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但一直一直的风平浪静，让她越发没有耐心，她终于忍不住，盯着那个背对她的身影看了一会后，忽然低声道：“喂，姜猎。”
语气竟轻柔了下来。
姜猎没回头，也没话。
夜西没有气恼，继续轻声道：“实话，我有点看不懂你。你一口一个‘妖女’的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但你不懂修炼，又跟修炼‘炼血咒’的人混在一起，好像也不是正道中人。你眼巴巴的跟着我，明明有所图谋，但却不知道怎么隐藏，甚至连讨好我都不会，哪怕我们两个没有被关在这里，我也肯定会防着你的。不管你后面想干什么，多半都瞒不过我。”
姜猎终于回过头，瞥了一眼翘着马尾辫的少女，闷声道：“你是不是在变着法子骂我笨？”
夜西噗嗤一笑，低声道：“你笨这件事，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我来骂吗？”
生性顽劣的她，这一笑却眉目柔和，明媚若洗。
姜猎怔怔的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生不起什么气了，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夜西挪了下下巴，继续道：“你那个吴兄弟被魔卫缠着，这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哥哥他们去参加净世明宫的建帮大会，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咱们两个呀，多半是要死在这里了。你不想也没关系，大不了黄泉路上我再慢慢问你，不过我倒有些事情，想跟你。”
“什么事情？”
“你的那个吴兄弟，如果他修炼的真的是炼血咒的话，你大可不必瞒着我，因为荒芜之城和我们圣教，其实大有渊源的。”
姜猎愣了一下，时隔短短几，突然再度听到“荒芜之城”这四个字，让他有点意想不到。
“你们……也知道荒芜之城？”
夜西白了他一眼，“这有啥不知道的，虽然在很多门派里，特别是瀚海学院和普济寺这几个所谓的正道巨擘里，很多人都对荒芜之城的存在讳莫如深，但其实历史稍微悠久一些的宗门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关于荒芜之城的记载。”
姜猎完全转过身来，再次与夜西面对面坐着，事关阿错，他半个字都不想错过。
夜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其实整件事情，要追溯到三百年前了，当时那场导致我们圣教覆灭的正邪大战，你也听过吧？因为末日冥王慕秋练的突然失踪，整个圣教群龙无首，我们节节败退，竟然被那帮宵之徒攻进了悠悠洞。听我爹爹，当时留在重冥宫的几位护法和殿主起了分歧，有的不肯舍弃圣教的七百年基业，誓要一战，有的不愿意白白牺牲，想要出逃，双方争执不休，最终也没能达成共识，以瀚海学院和普济寺为首的正道联军很快攻了过来，情急之下，我们修罗门和大魔宫的两位老祖带着千余名圣教子弟和他们的家眷率先逃出了悠悠洞，而没逃出来的那些人……再也出不来了。”
到这里，夜西休戚与共，不免有些黯然，姜猎瞥了她一眼，心里却不免有些嗤之——什么圣教，不过就是一帮沆瀣一气的极恶之徒罢了，最好一个都别逃出来吧！
当然，他没敢出来，怕再被这妖女一通乱呛。
夜西微微吸了口气，稳住情绪，继续道：“逃出悠悠洞之后，两位老祖本打算拉拢旧部，重振圣教，但让人心寒的是，那么多曾经被圣教荫庇过的门派，突然一下子都变成了所谓的名门正派，追杀起我们比谁都来劲，他们叫嚣着除恶务尽，哪怕是丝毫不懂修炼的老弱妇孺，也不肯放过，割了他们的头颅，安上一个大魔头或者魔头的称号，编上一些人神共愤的行径，然后公示下，以示清白。”
姜猎目瞪口呆，忍不住道：“还有这种事？！”
夜西冷笑一声，反问道：“这种事还少么？！便是这些人，后来成了你们眼里的正道群雄！姜猎，我奉劝你一句，眼睛擦亮一点，什么正道邪道，都是人而已，肮脏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变的。”
姜猎默然。
夜西继续道：“再加上瀚海学院和普济寺那边也派出了不少高手，两位老祖修为再高，也挡不住这等攻势，那一路逃亡，好多圣教弟子为了保护大家，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做诱饵，一路逃，一路死，短短几个月时间，千把人就死的只剩两三百人，听我爹爹，哪怕是两位老祖，当时也已经濒临绝望，曾经傲视下七百年的冥教，眼看着就要彻底消亡。”
“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也许是佑圣教吧，有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们。”
“我们修罗门的密档里有记载，他当时年纪不大，反正不到三十岁，面目清朗，笑起来很和煦，他找到两位老祖后，是受朋友所托，来帮忙的。”
“当时两位老祖很诧异，但也没有拒绝，因为当时那种情形，真的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他来之后没过多久，一位榜上有名的高手就杀了过来，两位老祖连日作战，早已疲惫不堪，二人联手，居然也败下阵来，然后这个年轻人出战，轻松获胜。”
“再之后，几十名正道高手组成的联军又拦住了我们，眼看着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他接连三次出手，击毙对面三名修为最强的领头人，敌人惊惧异常，直接溃退。”
“短短十几时间，这个年轻人就让老祖他们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
“这几场溃败引发了正道人士的警惕，他们生怕我们圣教会‘死灰复燃’，包括瀚海学院和普济寺在内，那些曾经攻进过悠悠洞的当世高手也一个跟着一个杀了过来，他就一个人，一双手，挨个打了一遍，无一败绩，两位老祖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无敌于下的教主慕秋练的影子。”
“是的，你没猜错，这个人复姓独孤，单名一个‘略’字，正是荒芜之城的那一届旅人。”
“很久之后老祖们才知道，独孤略本来无意掺和进正邪之争，荒芜之城的旅人能留在南方的时间只有十年，这十年时间他早计划好了，有很多事想做，有很多地方想去。可是他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是圣教弟子，他在掩护同门撤退时，受了重伤，临终之际，拜托独孤略保护我们。”
“独孤略答应了。”
“听我爹爹，荒芜之城的人似乎一向很重承诺，他既然点了头，那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从那以后，他真的就留了下来，成为了我们圣教风雨飘摇里的擎柱。”
“整整九年，不曾离开。”
“以瀚海学院和普济寺为首的正道势力也许是觉得这段历史太过丢脸，所以一直对独孤略的存在讳莫如深，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世人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如日中的冥教都被打败了，从悠悠洞里逃出来的那么一点残兵败将却苟活了下来？”
“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正道群雄一时大意，或者是一时心软，才给了我们苟延残喘的机会，殊不知，他们根本没有大意，更没有心软，他们巴不得把我们斩草除根，之所以没能做到，是因为他们被一个炔住了，挡了整整九年，无计可施。”
“九年后，旅人期满，独孤略北归，但我们在东南一带已经站稳了脚跟，圣教薪火，这才流传了下来。”
夜西转头看着姜猎，神情无比认真，“现在你明白了吧？如果你那个吴兄弟真的修炼的是炼血咒，那他多半就是这一届的旅人，我们圣教早有祖训，日后若遇到荒芜之城的旅人，必须以贵客之礼待之，你是他的兄弟，自然也会是我们的客人。”
姜猎微微皱眉，没有话。倒不是怀疑这妖女忽悠他，两人现在身陷囹圄，生死难料，实在没那个必要。而且三百年前的那些冥教余孽为什么能苟活下来，确实是修仙界千年历史上悬而未决的一桩悬案，之后的江湖野史给出了各种各样的神奇猜测，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法是之前神秘消失的慕秋练在数月后又突然出现，救下了那些邪教余孽。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听起来却很有道理，毕竟除了“无敌于当世”的末日冥王之外，还有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力挽大厦于将倾？！
然而，除了真正的冥教弟子外，下鲜有人知，真正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姓独孤，名略。
荒芜之城，云北圣地，姜猎忽然对阿错口中的那个村子，充满了好奇，十年才一届的旅人，跟神州大陆的千千万修仙者比起来，可谓是沧海一粟，可当初的独孤略，现在的屠城魔，哪个不是把整个修仙界都搅了个翻地覆？仔细想想，如果屠城魔从今以后不再出现，正道江湖对其讳莫如深，隔上几十上百年之后，渐渐被江湖遗忘，可不就是下一个独孤略？！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村子啊，明明远在人世之外的极北之地，却能一次又一次的，左右整个修仙界的格局？！
姜猎又想到了阿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正儿八经的瀚海弟子，但那个杂毛给饶感觉却跟那个独孤略十分相似，如果——是如果，如果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可能真的会……与下为担
……姜猎并不知道，早在半年前的时候，“那个杂毛”同样也担心过他，当时他的想法与现在的猎何其相似——如果有一，这个愣子真的与下为敌了，可怎么办呢？
……
夜西顺着门帘的缝隙看了眼帐外，低声道：“距离亮顶多还有两个时辰，咱两个没多长时间好活了，姜猎，我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荒芜之城跟我们圣教关系匪浅，你跟我很可能是友非敌，你不用这么提防我。不管你跟着我到底有何目的，都大可以直，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清凉的眸子里映衬着烛火，破荒的有一种很明显的诚意。
姜猎与她对视了一眼，目光却有些闪烁，他犹豫了片刻，断断续续的道：“吴兄弟的身份……很奇怪……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至于我为什么跟着你……你放心，起码我没打算害你……”
“随便你吧。”
夜西神情转冷，不等他完，冷冷的撇了一句，把头一埋，不再话。
姜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
已经来到后半夜了，盛夏的南疆山谷里虫鸣阵阵，十分热闹，姜猎偶尔的抬起头，偷偷看一眼，发现对面的女孩始终低着头，只露着一片白皙的脖颈，似乎真的休息了，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想也许，也许她抬头再看我一眼，我便不再去顾忌什么正道邪道，不再傻乎乎的警惕着这个“妖女”，我会告诉她我是谁，会告诉她我从哪里来，会告诉她我想做什么。
但她始终没再抬过头。
姜猎有些失望，他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渐渐的，渐渐的，也陷入了一阵半梦半醒的状态。
直到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喂！姜猎！别睡了！”
姜猎嚯的一下抬起头，发现帐篷外不知怎么的乱作一团，数不清的脚步四下狂奔，士兵们在军营里到处乱窜，杀声震，期间夹杂着短促的惨叫声，似乎有不少人来不及挣扎就瞬间毙命！！
“发生了什么？！”
夜西双手一震，铁链应声而断，她举起空荡荡的白皙手腕，冷声道：“你以为本姑娘真的会坐以待毙？！早在咱们两个被抓住的时候，我就让黑去找救兵去了！”
“救兵？是谁？！”姜猎略一发力，凭着一身蛮力，竟也将那几根铁链生生扯断。
夜西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也来不及多问，低声道：“不知道，管他呢，跑就是了！”完，压抑已久的一身气机陡然迸发，化作一道流光，迅速飞出了军营！
果断的很。
姜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暗骂一声，赶紧也拔腿跟上。整个军营早已乱作一团，根本没人姑上他，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在那颗足足有一间房那么大的蕴仙石上，站了一个人影，短发，浓眉，手提两把弯刀，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处，血痕累累，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上百名披甲持戈的沙场精兵将其团团围住，严阵以待，而他却面无表情。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猎的视线，他才微微转过头，与他遥遥对视一眼，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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