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绿茶
出家人不打诳语。
林师父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告诉迎程程。
但是但是，不告诉也不算打诳语的。
瞒和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但就在这时，方才气呼呼走聊单子寅又回来了。
他带着两个酒壶过来的，却在落座时，立即伸手制止了迎程程的责问，直接道：“我知道出家人不喝酒，这是果酿而已。”
林师父朝他笑了笑。
就这一笑，让单子寅立即眯了眯眼睛。
“林师父有何心事？不妨出来，我们夫妻二人一同想想办法。”
“林师父仙子一般的人物，如何还会有需要你我……”
迎程程话还没完，就看到林师父朝她抱歉地笑了笑：“单公子明察秋毫，洞察人心，贫僧的确有一事在心头萦绕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单子寅很想回一句“不当讲就不要讲”，但这和尚在迎程程面前太能装了，他若当真如此了，还不被迎程程骂个狗血喷头？
于是他只能按捺着性子道：“师父有话不妨直。”
“就是就是，”迎程程身体前倾，很明显的一个主动亲近姿态，她热心肠道，“单子寅在京中有身份有头脑，熟人还多，很是有些本事，师父有何困扰，与他便是。”
这话虽然是在鼓励和尚勇敢求助，但顺带着把单子寅也夸了一通，让被迫给和尚帮忙的人心中也舒坦不少。
单子寅脸色都和缓了一些。
林师父咬着下唇，眼神无辜地看着人，的确是容易让人放松懈怠。
但单子寅并非常人，他看着林师父刻意表现出来的欲言又止，直接猜测道：“我听闻师父才刚从蜀中游历归来，可曾在蜀中见过九王爷风采？”
这下不止林师父，就连还没来得及和单子寅通气的迎程程都觉得简直是来了鬼了。
单子寅该不会……会算命？
不然他为什么能在毫无线索的条件下准确猜出林师父的意思呢？
哦，也不算毫无线索。
他出去这一趟至少查到了林师父是刚从蜀中回来的。
林师父也在这转瞬之间对单子寅有了初步判断，他没有再犹豫太久，便直言道：“公子有所不知，贫僧一月前从蜀中出发抵京，若按九王爷回封地的时间来看，不应碰不上，但贫僧一直在王爷居所处附近苦等，直至出发那日，也不曾见到王爷。”
这话就是在摆明了，九王爷如果真的在三个月前就动身回蜀中了，绝不可能在一个月前还没到。
林师父是苦行僧，他来去最多搭便车，也只是坐牛车而已，只要不在路上耽搁，一个月也就回京了。
九王爷可是有快马的，途中驿站还可随时更换宝马，他为何会两个月了还没到蜀中？
迎程程猜测道：“九王爷风采大楚上下人尽皆知，恐是他不愿与旁人应酬，这才瞒着大家，回了封地也在府里不见人？”
这个猜测如果只是按林师父方才所言那样，也不算不合理。
但单子寅见林师父谈吐，猜也猜到了他去见九王爷，就不可能只是想在人群中遥遥见他一次。
林师父没真话。
或者至少，他真话没全。
既然如此，单子寅也多得是由头挡回去。
“如今蜀中闹干旱也不止一日两日了，田中颗粒无收，百姓叫苦不迭，求王爷开仓放救济粮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这缺口一开，恐怕难以收场。”
他看着林师父道：“师父大约也是同灾民一起找到王爷府中去，这样的情况下，王爷装作还未抵达蜀中，闭门不见，也属平常。”
你不和我实话，那我就和你打太极。
蜀中连年干旱，朝廷早就拨不出赈灾粮了，否则陛下何必在这节骨眼儿上，偏要把巴蜀之地赐给九王爷当封地？
烫手的山芋，强逼着人要而已。
九王爷若人不在蜀中，想必是已经在为赈灾粮一事做筹谋，但他人不在封地便是欺君大罪，单子寅不能由着这和尚将九王爷欺君之罪坐实。
林师父明显踌躇了一下。
迎程程正要话，被单子寅眼尾扫到，不由自主地就闭了嘴。
她本来是见林师父窘迫，打算替他打个圆场的。
这样一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单子寅极其自然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林师父是自幼便出家了？”
林师父赧然点头：“贫僧出生不过月余，便被人遗弃在破庙门口，若非师父相救，恐怕早就冻死了。”
“我猜也是，”单子寅点点头，“否则林师父容貌如此出众，出家不知会惹得多少女子叹息。”
迎程程居然还跟着附和了一句：“我也是这样，多可惜啊。”
她是直愣愣的性子，不会迂回婉转，更不会想到她这样，恐怕冲撞了菩萨，让人家林师父难堪。
不过林师父认识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清楚她秉性，并不会同她计较。
林师父甚至还开了句玩笑：“程程幼时还曾语出惊人，要嫁与贫僧为妻……”
迎程程忘了还有这一出，但她也不在意，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我娘过，让我日后成亲找个俊俏的女婿来，林师父生得好看，我这才敢造次。”
真的合适吗？啊？当着人家出家饶面夸他皮相俊俏？
当你夫君我是死的吗？啊？
单子寅尽量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可捏着酒杯的手指尖都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了。
林师父掩面有些羞赧的样子：“不过是孩童时的玩笑话，程程何必如今还提？教单公子看笑话。”
迎程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随即不满地撅起嘴：“开玩笑而已，你做什么这幅狰狞的表情？”
单子寅心想：我狰狞吗？我不是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应当是面无表情的吗？
怎么，还要我违心地撑出个笑脸来？
做梦！
迎程程提高音量：“给我笑！”
单子寅下意识挤出一个笑来。
随后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但迎程程尤嫌不够：“你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样的，现在人家俊俏和尚来了，连我笑都嫌难看了是吧！
偏偏林师父还来了一句：“你们夫妻二人莫要为了我吵嘴呀。”
将这和尚扔进长江里，整个大楚都能喝上龙井了。
真是够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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