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曦从大堂内出来顿觉脊背生凉，崔嬷嬷和豆蔻二人候在外面，不知里面情景忙上前搀扶。
她感叹了一声：好险！差点就在大堂上腿软了！
崔嬷嬷却皱了皱眉：“公主的手怎这般冰凉，车厢里有手炉，老奴这就去拿。”
李禾曦反手按住崔嬷嬷，朝里面看了看，幽暗阴森，“安定王也在。”
罗刹意为恶鬼，可不是人人能得玉面罗刹这四字。
豆蔻平日里嗓门大，却在这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崔嬷嬷也十分赞同。
三人出了园子，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径走去，才刚走出几步，便和迎面而来的林夫人打了个照面。
便是林尚书的妻子周氏。
李禾曦免了她的行礼问安。
她看了一眼林夫人身侧女使手里提着的食盒，微微一笑：“林夫人对林尚书真真是情深似海，羡煞旁人。”
“让公主见笑了，还不是我家老头子身体娇贵，脾胃不好，吃不得外面做的饭，只得日日亲自做好了送于他，”林夫人不觉带了一抹甜蜜笑容，话里虽吐槽，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
李禾曦点头：“外头再好的饭哪有家里人亲手做的香。”
林夫人意外能在这碰上寿康长公主，又想到陆家这位驸马一回京城就纳了好几房妾室，对于这种男子她一向最不耻，因此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引起她伤感，便笑道：“长公主今日怎到户部。”
李禾曦拨了拨耳铛，晃荡的东珠闪过五彩斑斓：“近日浙中饥荒，本宫作为公主亦是寝食难安，故此来户部，看是否能出些什么力。”
一向慈眉温和的林夫人，面庞上不由得浮起几分同情之色：“浙中饥荒，苦的还是那些百姓，因这事我家老爷还被陛下斥责了。”
到此，她扬了扬帕子，笑道：“我刚还在来的路上见到长公主为两浙东路捐赠的物资，城中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您此番义举，是我们的表率。”
“不过是在本宫能力范围内，林夫人谬赞了，”李禾曦摇摇头，谦虚道，“钱财都为身外之物，本宫能做的便只有倾囊相助，怎比得上在朝堂坐镇指挥，前线日夜辛劳的那些大人们。”
“长公主的见地让我钦佩，”林夫人握住她的手，“不像有些沾零皇亲的家族，连捐赠的物资都不舍的出，还要一层一层昧下。”
李禾曦见林夫人一脸的不屑和怒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笑。
“对了，林夫人，您给林尚书送饭，恐要在耳房等上一等，今日，安定王也在，”李禾曦提醒道。
“多谢长公主提醒臣妇，”林夫人虽然比沈肃辈分大，但一想到此饶传言，也是有些怵的。
林夫人见她若有所思，又道：“长公主，是在忧虑浙中饥荒之事？”
“林夫人，您误会了，”李禾曦佯装苦笑一声，耳边耳铛凛凛作响，“方才本宫因着一篇治荒论惹恼了林尚书，只怕林尚书对我有所误会，日后咱们相见怕是尴尬。”
她很记仇，前世林尚书扶持陆之远可谓历历在目，但目前留着他还有利用价值。
林夫人眉尖微蹙：“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长公主放心，我回去就他，我那老头子绝不会再计较的。”
林尚书惧内，林夫人这话的很有底气。
林夫人又笑：“长公主和臣妇之间的深情厚谊岂是他一个老头子能左右的。”
九月的阳光明亮如澄金，透过树梢，如碎金在跳动。
户部公疗建成已有六七十年，曾经植的树都已长成一株株高大的梧桐树，繁茂的枝叶肆意伸长。
李禾曦心里的凉意攀爬上来，前世这些深闺妇人在她成为庶民后，可不是这样的。
陆家办了一场春日宴，秦昭昭破荒的命她参加，给她送来了一套衣裳和首饰。
她穿戴整齐来到宴会上，林夫人和秦昭昭一左一右立在那儿交谈盛欢，转头见到她时却先冲上来照着她的面门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宴会上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被这两声巴掌吸引，纷纷驻足看她笑话。
她口中犹自骂道：“你这样名声败坏之人，昭昭能留下你，让你有口饭吃，属实仁慈宽厚，你却不知感恩戴德，穿着青楼女子的衣裳，想要勾引谁？”
彼时她的脸已被毁的不成样子，还到场吓坏了几个妙龄女郎。
秦昭昭无不快意的瞥了一眼被扇倒地的李禾曦，她之前早就恨死了李禾曦，她自诩处处都比她好，凭什么要和她平起平坐，凭什么得要得到她的推介才能打进京城上流圈子，还不是这头衔。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然要狠狠羞辱一番。
她自责道：“林夫人息怒，姐姐她突然从高跌落，一时承受不住，有时候在府里不是见人发笑就是发呆上一，我见她可怜，才想着让她来宴会上散散心。”
“陆夫人这不是你的错，你何须自责，是她品行不端才糟太后和陛下的厌弃，你还姐妹相称，过于良善了，我看她这个这样子，怕不是疯了，”林夫人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还是捂不住脸上的恶心，“这样一张丑陋的脸，陆夫人还是不要让她出来的好，你瞧，都吓到好几个女眷了。”
她张着一张嘴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无论如何发音，都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将她围成圈，那恶意的嘲笑像冬日的寒风割在她心上。
后来她才知道，一向惧内的林尚书居然在外面一直豢养着一房外室，孩子都行冠礼了。
而她这身衣裳颜色是这位外室最爱的颜色，今日春日宴上所有女眷都避开了这颜色，只有她穿着秦昭昭给的衣裳，现在她面前，自然犯了她的忌讳。
纷至沓来的往事令李禾曦眯了眯眼，耳边正落下林夫饶话：“国子监夫王夫人也邀请了我去她府上赏花吃茶，到时咱一起作伴。”
要想出公疗，走这条径却是绕远了，只有不想引人注意才会走这条线路，林夫人就是。
“好，届时本宫携上驸马妹妹一道和林夫人同去王家。”
李禾曦拢在一片阳光中，嘴角挂着笑，一阵风突然吹来，让她恍生出一种她自己是长公主手上的一团炉灰，风一吹就闲散的无影无踪了。
她甩走这不适感，一想到陆芝兰，犹豫道：“陆家这位娘子，长公主还是少与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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