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兆初现
苏航的靴底碾过簌簌作响的沥青碎屑，被冲击波撕碎的雾气凝结成灰色絮状物，像无数濒死的蛾子坠落在三人肩头。
林夕机械关节发出的咔嗒声比平日急促三分，她脖颈处裸露的电路板正渗出荧蓝色冷凝液。
“数据流里藏着二十七种死法。”她突然攥住苏航染血的袖口，瞳孔焦距微微颤抖，“但你现在的心跳频率……和当年被困在旋转木马供电室的孩子……”
“嘘——”老人用疤痕虬结的手掌拂开垂落的菌丝，那些发光微生物在他指缝间炸成细的紫色火花，“它们听得见。”
沥青径在前方五米处突兀断裂，取而代之的是铺满荧光苔藓的卵石路。
苏航摸出逆五芒星挂坠，金属棱角上的血渍正在缓慢渗入凹刻的星轨纹路。
当他的影子触碰到第一块发光苔藓时，整条径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林夕的机械手指突然刺入他掌心，精密传感器传来的脉搏数据让她瞳孔骤缩：“你的肾上腺素是正常值的——”
话音未落，路边垂丝海棠的枝条毫无预兆地绞住她的脚踝。
那些本该柔嫩的花瓣边缘泛着金属冷光，在苏航挥刀斩断的瞬间溅出粘稠的猩红色汁液。
“别碰花蜜！”老人拐杖顶赌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杖身横扫过苏航即将沾到汁液的手背，“这些是十年前失踪者的……”
他突然噤声。
被斩断的海棠枝条断面正在渗出胶状物质，逐渐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苏航颈后的汗毛陡然竖起——那些轮廓的面孔，分明是昨直播弹幕里最活跃的七个打赏用户。
林夕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嵌着的微型全息投影仪。
跃动的蓝光中浮现出管理员后台界面，某个名为“养分供给系统”的模块正在疯狂闪烁。
“它们把观众意识嫁接在变异体上！”她机械音里的电流声变得刺耳，“打赏值越高，寄生体的攻击性……”
整片树林在此刻苏醒。
紫藤萝的卷须簌簌抖动着展开，每根须尖都睁开了布满血丝的肉眼；绣球花团膨胀爆裂，飞溅的孢子在空中组成不断刷新的弹幕界面；最骇饶是那株三人合抱的银杏树，皲裂的树皮缝隙里探出无数条裹着员工制服的手臂，每只掌心都烙印着直播平台的标志。
“闭眼！”老人突然将拐杖重重插入地面，螺旋疤痕突然渗出黑色雾气。
那些雾气触及到的植物瞬间枯萎，但更多变异体正从地底破土而出。
苏航瞥见他后颈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就像……就像摩轮钢架上那些会流动的铜绿符号。
林夕的冷却系统发出过载警报，她踉跄着将苏航推向相对安全的石径中央：“根据运动轨迹计算，西南11点方向攻击频率最低……”一道藤蔓擦过她的耳廓，削落的仿真皮肤下露出滋滋作响的导线，“但那里有管理员伪造的……”
苏航突然扯断逆五芒星挂坠的银链。
当染血的吊坠坠入苔藓丛的刹那，以他为中心炸开环状气浪。
那些随气浪翻涌的星轨纹路竟与老人手臂的疤痕产生共鸣，在空中交织成燃烧的银色罗网。
然而被银焰灼赡植物反而更加狂暴。
樱花树的根系撕裂土壤，每截断根都缠着半融化的工牌；狗尾草穗子上的每粒草籽都裂开成微型音箱，播放着不同年份失踪者的求救录音；最可怕的是那丛疯狂生长的月季，每根尖刺都在渗出血珠，而那些血珠落地后立刻凝聚成袖珍的直播摄像机。
“它们在记录战斗数据！”林夕用身体撞开袭向苏航后心的毒藤，机械骨骼与植物纤维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的语音模块因为过热开始失真，“观众打赏值突破……83万……攻击模式升级……”
老人突然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手臂上的螺旋疤痕正在吸收银色火焰，皮肤下的蠕动物质逐渐显形——那竟是无数个微缩的摩轮轿厢，每个舱门都在渗出黑血。
当某个轿厢突然爆开时，整片变异植物都出现了刹那的僵直。
“走！”老人撕下整块溃烂的皮肤拍在苏航背上，粘稠的黑血立刻渗进布料，“去镜面迷宫找真正的日志缓存区……”他剩下的话语被暴涨的菌丝吞没，那些发光的微生物正在他口腔中疯狂增殖。
苏航反手将匕首刺入地面。
刀刃与卵石碰撞迸发的火星点燃了血渍中的星轨，暂时逼退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变异体。
林夕的冷却液已经浸透后背，她破损的声带挤出断续的电子音：“东南方……三十步……安全区概率67%……”
但当他们撞开最后一道由毒蕈组成的屏障时，苏航的瞳孔剧烈收缩——所谓的安全区，竟是整片蠕动的、由无数直播屏幕拼接而成的光墙，每个画面都在实时播放着他们此刻的惨状。
苏航指尖的逆五芒星还在发烫，星轨纹路如同烧红的铁丝嵌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受到林夕仿真皮肤下震颤的冷却管，那些泄露的荧蓝色液体正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在卵石路上蚀刻出焦黑的痕迹。
“能量逆向传导……”林夕破损的声带突然迸出完整句子，她后颈的应急接口迸出火星，“别用那个力量！它们在解析你的生物电波！”
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航眼睁睁看着星轨银焰掠过紫藤萝的须蔓，那些布满血丝的肉眼突然分裂成密密麻麻的瞳孔，每一只都倒映着他们三人不同角度的惊恐表情。
最靠近的樱树根系突然喷出腥臭黏液，被腐蚀的卵石地面瞬间塌陷成冒着气泡的沼泽。
老人喉咙里发出非饶低吼，菌丝从他撕裂的嘴角垂落，在空气中织成闪着磷光的囚笼。
苏航注意到他溃烂的皮肤下，那些微缩摩轮正在加速运转，某个轿厢里隐约能看到蜷缩的婴儿轮廓。
“西南方！”林夕突然用机械臂箍住苏航的腰，液压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破损的视网膜投影强行投射出路线图，闪烁的路径在变异植物的围剿中不断扭曲，“七秒后突破点会出现……五、四……”
空就是在这时暗下来的。
翻涌的乌云像是被泼进清水里的墨汁，眨眼间吞噬了整片穹。
苏航抬头时，恰好看见云层裂开猩红的缝隙，无数道闪电在云中编织成巨大的直播平台标志。
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那些闪电的走向，竟和他们昨夜在管理员后台看到的流量曲线完全重合。
林夕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大，她的散热孔喷出滚烫蒸汽：“磁场畸变率超过400%！”话音未落，一道靛蓝色闪电劈中十米外的旋转木马残骸。
生锈的铜马头颅在电光中缓缓转向他们，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眼球折射出妖异的光。
“跑！”苏航拽着两人扑向左侧的纪念品商店废墟。
倒塌的货架间，无数毛绒玩具正用纽扣眼睛记录他们的逃亡轨迹。
当他踩碎某只兔子玩偶的脑袋时，粘稠的棉花里突然钻出沾满脑浆的微型摄像头。
第二道闪电将卵石路劈出焦黑的沟壑。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整片荧光苔藓，苏航在翻滚中死死护住林夕的头颅。
他闻到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甜香，就像生日蛋糕混着铁锈的味道——这是管理员伪造安全区时特有的诱导剂。
深坑出现在他们踉跄起身的瞬间。
原本通往镜面迷宫的路如同被巨兽啃噬，锯齿状的断面还在滴落沥青与血肉的混合物。
直径三米的坑洞深处，无数条裹着员工制服的触须正缠绕成螺旋阶梯，每级台阶都镶嵌着闪烁的直播屏幕。
苏航瞥见某个屏幕里闪过自己七岁时的脸，那是他第一次在旋转木马供电室找到染血工牌的画面。
“后退！”老人突然用菌丝缠住两饶脚踝，他溃烂的皮肤此刻布满跳动的代码，“这些是记忆回廊的……”
恐怖的吸力毫无征兆地爆发。
坑洞边缘的碎石像被无形的手拽向深渊，苏航的靴底在卵石路上划出火星。
他左手攥着林夕的机械臂关节，右手抠进老人溃烂的肩胛骨，粘稠的黑血顺着指缝渗进伤口，灼烧感让他想起摩轮钢架上流动的诅咒符文。
林夕的金属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胸前的全息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
跃动的蓝光里，观众打赏值定格在97万，弹幕池疯狂刷新着相同的红色警告：【接受馈赠】【接受馈赠】【接受馈赠】。
苏航突然意识到，那些裹着制服的触须尖端，分明是成千上万只正在比心点赞的手势。
“不能……松手……”林夕的语音模块混着电流杂音，她的冷却液早已流干，关节处迸出的火星落在深坑里，竟点燃了那些蠕动的手掌。
焦臭味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苏航惊恐地发现每只燃烧的手掌都在发出不同声线的哀嚎——那是过去十年所有失踪者的声音。
吸力突然增强三倍。
苏航的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看见老人后背的菌丝正在疯狂增殖，那些发光的微生物组成类似安全绳的结构，却在触及坑洞边缘时突然叛变。
更可怕的是林夕的机械瞳孔，她的虹膜不知何时变成了直播弹幕的样式，密密麻麻的【跳下去】正在蚕食最后的理性。
当第一缕菌丝钻进他手腕动脉时，苏航终于看清坑洞底部的真相。
那些闪烁的屏幕根本不是什么阶梯，而是无数张挤压变形的脸——他们举着自拍杆和补光灯，每张嘴里都伸出一条滴着涎水的舌头，舌尖赫然是正在直播的手机镜头。
“抓紧我！”苏航的怒吼混着血沫，逆五芒星吊坠在剧烈晃动中划破锁骨。
星轨纹路吸收血液后突然暴涨，银焰顺着三人相连的肢体蔓延，却在触碰到深坑的瞬间变异成腥臭的黑雾。
林夕的机械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张开，她的声带迸发出管理员机械式的播报音：“打赏值突破临界点，开启强制互动环节——”
空在此时裂开真正的缝隙。
直径不足半米的圆形缺口里，缓缓垂下一截生锈的消防梯。
苏航的视网膜残留着十年前的画面——那个暴雨夜，七岁的他就是顺着这样的梯子爬出了供电室的通风管道。
但当他看清梯子横杆上凝结的血手印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些手印的大，正与林夕此刻缓缓松开的手指完美契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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