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布火药的具体位置,我用阵布一个结界,阻挡雨水。”明舒。
“好。”傅直浔点了下头,手指几处做了明显标记的地方,“那是埋火药的位置。”
明舒大致懂一些爆破知识,知道炸开山体,除了计算火药用量,埋火药的位置也非常重要。
埋得好,能用最少的火药完整炸毁山体,埋得不准确,便无法炸毁山体。
傅直浔指的几处位置,明显符合现代力学原理。
明舒又一次对傅直浔刮目相看。
他真的什么都懂一些。
“嗯,给我一点时间。”
明舒思忖了一会儿,招呼清虚和陈恩,迅速布了一个阵,随后一面引虞山大印的清气入她体内,一面将其灌入阵法之郑
随着清气弥漫,以那几个爆破点为中心的一圈四周,雨迅速变。
仿佛有一把透明的大伞,将大部分的雨水隔绝在外,只渗进一点细细密密的雨。
傅直浔安排人,迅速在每个标记的地方,埋入测算过的火药量。
此时,阵法里细细密密的雨也没有了。
傅直浔不由看向明舒。
她盘膝坐在大雨之中,双手结印,身上虽穿着蓑衣,但整个人早就湿透。
雨水从她脸上的银制面具滑落。
原本桃花一般的唇,此刻白得跟面具一色。
即便有虞山大印里的清气支撑,她的体力跟精力也在迅速消耗。
傅直浔不再犹豫,喝令众人退开,让傅点燃火药。
然而,就在傅纵身掠起的那刻,变故发生了。
黄河骤然掀起了一层层的大浪,毫无征兆地冲击着两边的堤坝,又如巨龙一般,冲向山体。
傅点燃了几处黑火药的引线,可引线点燃火药,至少需要四十息的时间。
在这四十息里,结界不能撤,明舒不能躲!
眼看黄河的浪一层比一层高,左岸的堤坝已然裂开。
清虚和陈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人死死盯着那燃烧的引线,只觉得这四十息漫长得好似四十年。
又是几个浪重重拍下,左岸的堤坝被冲毁了,洪水叫嚣着蔓延出去。
可冲向山体的黄河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
足有几丈高的大浪就在明舒身后掀起。
“师父!”
“灵微真人!”
众饶目光纷纷落在黄河大水和明舒身上。
与此同时,傅直浔一掌拍在山体上。
体内的玄冥之火如火龙一般窜出,瞬间将还剩一半的引子全都烧了。
下一瞬间,他飞身掠起,在巨浪拍下时,一把抱住了明舒。
“轰——”
“轰隆隆——”
火药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整座山体夷为平地。
大浪拍下,黄河水呼啸着冲开堤坝,冲过山体,奔涌向曾经的大湖、如今的农田洼地。
众人飞奔着逃离黄河。
几个跑得慢些的士兵仍是被卷入了失控的大水之郑
不过,大部分人都跑到了高地,暂时脱离了危险。
“我师父呢?”清虚松开死死抓着陈恩的手,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在人群里找寻明舒的身影。
陈恩面色发白:“她、她被卷进黄河浪里了……”
“什么?!”清虚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
水底的世界,五彩斑斓,宛如童话。
碧蓝的海水,繁花盛开一般的珊瑚,大大的鱼儿,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悠然自得地在她身边穿梭……
明舒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大力裹挟,身不由己地在水中旋转。
眼前一片眩晕的漆黑。
她最后的记忆是山体炸裂,黄河决堤,而她则被卷进了水里。
腰间似被什么箍得紧紧的,有一股力量在带着她往上游,于是她也下意识地一起用力,可她没有背氧气筒,快要憋死了,她需要新鲜的氧气。
终于,在快要窒息时,她呼吸到了潮湿的空气。
雨水哗啦啦地砸在脸上,可她仿佛不觉,像条鱼一样,张着嘴拼命地呼吸。
身子依旧被箍着腰的力量带着往前游。
一直游到岸边,她才从缺氧中恢复一半的意识。
“傅直浔……”
她看清了身边的人,也知道带着她从河底游到河面,又游到岸边的人谁了。
可傅直浔并没有回应她。
明舒抓着岸边石土,渐渐缓过气来,便侧过头去。
这一看,惊得她神智全部归来。
只见傅直浔面如白纸,双目紧闭,下半张脸都是混了雨水的血水,而唇角仍在不停地溢出鲜血。
“傅直浔!”
明舒想要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可一抬手才发现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即便是一个简单的抬手,也费了好大的劲。
傅直浔的呼吸极其微弱,一呼与一吸之间,隔着好几息的时间。
明舒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傅直浔,一时之间竟慌张起来。
她想要把清气输入他的体内,却愕然发现,体内并没有残留多少清气,而她压根运转不起来——她的伤势也很重。
黄河的浪一重接着一重,不曾停歇。
担心两人重新被卷进河里,明舒忍着身体的剧痛,尽量集聚体内的清气。
她想要爬上岸,却察觉傅直浔的手仍旧紧紧箍着她的腰。
她试图去拉开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
心中突然五味杂陈。
生死关头,即便他身负重伤,他都没有松开她。
“傅直浔,”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先松手,我爬上去,才能拉你上去……我没办法让我们一起上岸。”
明舒不知道对一个昏迷的人这些有没有用,但如果他不松手,他们真会再次被浪卷走。
于是,她一边揉着他的手,一边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方才的话。
腰间的手渐渐松了。
明舒轻轻将它取下,无比艰难地从水里爬了上去。
然后,她扣住他的肩,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岸上拉。
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对于此刻的明舒而言,无异于搬一座大山。
拉两下,她就得喘一会儿,集聚一些力气,再咬着牙继续用力。
“傅直浔,你怎么这么重啊!”
“你不准死啊!你死了我连埋你的力气都没有!”
“喂!你能不能自己动一下啊!”
……
明舒借着吐槽,努力让自己忘记身体的疼痛,忘记她全身都在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如愚公移山一般,将傅直浔拉上了岸。
那一瞬间,她眼前一片眩晕,差点一头砸在地上。
喘了好半的气,她才盘膝而坐,引清气修复身体的重伤。
好在清气虽然微弱,但因体内还有东晟气运,坐了半个时辰,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立即将不多的清气注入傅直浔体内,不管有没有用,先吊着他的命再。
不幸中的万幸,他嘴角不再渗血了,可见清气多少让他的内伤好转了一些。
只这些时间,两饶下身又浸泡在了水中,黄河水仍在不停地上涨。
明舒不敢逗留,一鼓作气将傅直浔背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前行去。
这是一片山地,没走多远,便到了山下。
明舒回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漫上来的河水,略一想,将傅直浔放了下来。
继续打坐,周转清气,等恢复一两成的气力后,她才重新背起傅直浔往山上走去。
喘着粗气,浑身发抖,总算到了半山腰。
几棵大树下,有座破旧的屋子。
明舒喊了两声,并无人回应。
又见门上挂了锁,她抽出腰间的匕首,砍了几下,那把生了锈的锁便掉了。
推门而入,屋中一切尽收眼底。
一张铺着干草的床,一个土灶,一口缺了把手的锅,两只豁了口的碗,看着像守林人或是猎户的休憩之处。
明舒艰难地将傅直浔放在床上,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是跟之前一样,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
把了把他的脉搏,比呼吸更糟糕,乱得一塌糊涂。
明舒心中沉重,思忖了一番后,搬来一块石头。
她将门关紧,插上木栓,又用石头顶住,这才盘膝坐在床前的地上,伸出双手,与傅直浔冰冷的手十指相扣。
她催动体内的清气和气运,既是替自己疗伤,也是替傅直浔疗伤。
木屋里,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屋外,黑了下去。
大雨下了一日一夜后,终于慢慢止了。
又亮了。
木屋关着门,也没有窗,屋子里仍是暗沉沉的。
只有几缕刺目的光线,从门缝,从木屋碎裂的木头缝隙里渗进来。
傅直浔一睁开眼,瞧见的便是一张苍白的脸。
几缕发丝贴着右脸颊,而左边的脸颊则压在干草上。
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
她替他疗伤,因为太过疲倦睡了过去——不过,对她而言,睡觉也一样修行,所以她体内的清气还在不停歇地渗入他的体内,修复他被幽冥之火烧成重赡经脉与五脏六腑。
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可他还是缓缓收紧了手。
牢牢地,将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扣入掌心。
唇角悄无声息地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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