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吊扇吱呀作响，林满的后颈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盯着桌上那个灰扑颇快递盒，封口处的透明胶带像是被人反复撕开又粘上，边缘泛着可疑的暗红色。
\"满，这包裹在收发室搁了三了。\"前台王姐端着枸杞茶经过，\"寄件人那栏是空的，保安监控拍到是个戴鸭舌帽的老头半夜塞进信箱的。\"
键盘敲击声忽然安静下来，格子间里探出几个脑袋。林满感觉喉咙发紧，指甲抠进快递盒缝隙的瞬间，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黑色机械键盘沾满褐色污渍，\"F5\"键不翼而飞，空格键上粘着半片指甲。
\"啊！\"隔壁工位的美尖叫着打翻马克杯，褐色咖啡在键盘上蜿蜒成河。林满手一抖，从盒底抖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暴雨中的教学楼台，少年单薄的白衬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只折翼的鹤。
她认出了那个背影。三年前的夏，城西职高那个跳楼自杀的男生，周鹏。
空调冷风扫过后颈，林满在公安局调解室见到了快递员老张。老头蜷缩在铁椅里，藏青色工作服洗得发白，左手指缺了半截。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桌上证物袋里的键盘，喉结上下滚动：\"该赎罪的人...都要赎罪...\"
\"他要寄给所有该赎罪的人。\"做笔录的警察翻着档案，\"这已经是本月第四起了，前三个收件人分别是美食博主'喵酱'、游戏主播'夜枭'，还有...\"他顿了顿，\"上周末车祸身亡的赵明宇。\"
林满突然想起赵明宇的微博Id——\"正义之锤\"。三年前周鹏事件最沸沸扬扬时，这个账号发过九宫格照片：周鹏蹲在女厕门口的特写，配文\"偷窥狂现形记\"。
监控视频在投影仪上跳动。深夜的快递站，老张佝偻着背往包裹上喷酒精，忽然浑身抽搐着跪倒在地。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瓶，对着键盘喷出猩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是龙胆紫试剂。\"法医报告在会议桌上摊开，\"键盘缝隙提取到的dNA，和十年前失踪的周芸匹配。\"林满的钢笔啪嗒掉在记事本上，那个因为揭露教授性侵而遭网暴退学的女生，是周鹏的亲姐姐。
暴雨倾盆的夜晚，林满蹲在城西职高的档案室里。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她借着手机电筒翻到2019年的违纪记录：6月17日，周鹏在台抽烟被记过。但照片里他指尖夹着的分明是半张烧焦的信纸。
\"他在烧情书。\"看门大爷往搪瓷缸里斟着二锅头，\"给那个转学生程雨的。那程雨被李强那伙人堵在器材室，周鹏抄起消防栓冲进去...\"酒气混着雨腥味在值班室弥漫，\"后来不知怎么传成周鹏偷拍女生。\"
林满的衬衫后背被冷汗浸透。她调出三年前的校园论坛，那条\"实锤偷窥狂\"的帖子下，点赞最高的评论来自\"键盘侠007\"：\"这种变态就该化学阉割！\"配图是周鹏学生证照片，生殖器位置被p上鲜红的叉。
殡仪馆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满站在停尸房外，听见老张嘶哑的呜咽。冷柜拉开的瞬间，她看见周鹏后颈的胎记——蝴蝶形状的，和照片里台少年露出的那一块皮肤完美重合。
\"他在等。\"老张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凑近，\"等最后一个包裹送达。\"他摊开掌心，半枚带锈的钥匙在灯光下泛青，\"去我家地下室看看吧，记者同志。\"
逼仄的空间里堆满快递单存根，每张收件蓉址都用红笔圈着。林满的瞳孔突然收缩——最新那张单子上，寄件人姓名栏赫然写着\"周鹏\"，日期却是三前。发件地址是西郊墓园，GpS定位显示在周鹏墓碑前五十米。
当她掀开墙角防尘布时，成箱的龙胆紫试剂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最底层的铁盒里躺着部老式dV，视频里程雨满脸是泪：\"那李强要扒我衣服，是周鹏学长救了我。可他们威胁要让我退学...\"画面突然剧烈晃动，穿着校服的赵明宇抢走摄像机：\"装什么清纯？周鹏给你多少钱？\"
林满冲出地下室时，手机弹出推送：\"知名大V'键盘侠007'在家中猝死。\"点开现场照片，死者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三年前的帖子，染血的机械键盘少了\"F5\"键。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林满猛打方向盘避开突然窜出的野猫，后备箱里的键盘突然发出刺耳蜂鸣。后视镜里，老张的快递车亮着血红尾灯，始终保持着二十米距离。
当刺眼远光灯笼罩视野的瞬间，她看清挡风玻璃后那张脸——分明是周鹏苍白的笑脸。染血的键盘从后备箱飞向前座，\"delete\"键不偏不倚卡进油门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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