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休息区的停车场里，正午的阳光把地面烤得发烫，空气里浮动着汽油的淡味、便利店烤肠的香气，还有远处加油站加油机运作的轻微嗡鸣。搬家车的引擎刚熄火不久，金属外壳还带着余温，三个师傅和司机正弯腰将最后一块挡板归位，蓝色工装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像洇开了一大片深色的云，连裤脚都在往下滴着水。
“师傅们，停一停。”龙雷老板拎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走过去，袋子里是刚从便利店冰柜里抢出来的冰镇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他把汽水分到几人手里，瓶身触到皮肤的瞬间，几人都舒服地“嘶”了一声。
司机师傅拧开瓶盖，猛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得又快又急，末了抹了把嘴，笑着：“老板太客气了，这点活真不算啥。”他指了指车厢里的设备，“您这设备金贵，路上过减速带，我们都跟爬似的，生怕颠着。那包装上写着‘精密仪器’，我们仨轮着盯车后斗，眼睛都不敢眨，就怕哪个螺丝松了、哪个角磕了。”
戴手套的师傅摘下手套，指节上还沾着防震膜的胶痕，他接过话：“尤其是那几台服务器，箱子上印着‘勿倒置’，我们每次停车检查，都得围着箱子转三圈，看看有没有倾斜，胶带有没有开。夜里在服务站休息，也是轮流守着，一人眯俩时就换班，就怕遭了贼或者被雨泡了。”
龙雷老板心里一暖。从深圳出发时，他只反复叮嘱“轻拿轻放”，没料到这群素昧平生的师傅会如此上心。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荫，叶修、苏沐橙、魏琛、唐柔、伍晨正围坐在石桌旁，苏沐橙正低头给唐柔指着手机屏幕，魏琛拍着叶修的肩膀不知在笑骂什么，伍晨则安静地转着空水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明明灭灭。
“到饭点了。”龙雷老板看了眼手表，时针稳稳指向十二点半，“我们这边加上叶修他们，正好十个人，你们四个要是不嫌弃，一起去餐厅吃顿便饭？”
司机师傅愣了愣，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我们就是挣份力气钱，哪能让您破费。”
“有啥使不得的。”龙雷老板拍了拍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汗湿的工装传过去，“七百多公里路，咱们同路到这儿，就是缘分。再你们把设备护得这么周全，这饭我请得心甘情愿。”他朝叶修那边扬了扬下巴，“那几位是我们战队的伙伴，都是直爽人，一起热闹热闹。”
叶修似乎听见了动静，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默契地点零头。苏沐橙笑着站起身，朝这边挥了挥手，魏琛更是扯着嗓子喊：“吃饭？算我一个！再不吃，我这肚子都要啃石桌了！”
师傅们推辞不过，只好应了。一行人往休息区餐厅走，龙雷老板和叶修并肩走在后面，听着前面魏琛跟师傅们打听“哪段高速测速最狠”，苏沐橙给唐柔讲着刚才看到的趣闻，伍晨安静地跟在唐柔身侧，偶尔帮她拨开挡路的树枝。万龙教练跟司机聊得起劲，从“雨开货车要注意啥”到“最近油价涨了多少”，雷神风经理则给几位师傅递了湿纸巾，低声着“擦擦汗吧，别中暑了”。
餐厅里冷气很足，驱散了一身热气。服务员很快拼好了一张大圆桌，十四把椅子围着，刚刚好。播递过来时，龙雷老板直接塞给带头的师傅：“别客气，想吃啥随便点，家常便饭，管饱。”
师傅们还是拘谨，推来推去，最后把播又传回龙雷老板手里。他也不推辞，翻了两页，问：“师傅们想吃点啥？辣的能吃不？”
“能吃能吃，家常菜就校”
“那来个红烧排骨，得炖得烂乎点的。”龙雷老板笔尖划过播，“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番茄鸡蛋汤……再来个凉拌黄瓜解腻，拍个蒜，多放醋。”他抬头问，“够不？不够再加点。”
司机师傅连忙：“够了够了，太丰盛了。”
“丰盛啥呀。”魏琛抢过话头，“我跟你们，龙老板这人就这样，嘴上不，心里门儿清。知道你们一路辛苦，特意点的都是下饭菜。”他冲师傅们挤挤眼，“等会儿你们敞开吃，不够再加，他买单！”
龙雷老板笑着瞪了他一眼，魏琛却不怕，反而凑得更近：“我错了？上次是谁看仓库大爷没吃饭，硬塞了两盒热乎饺子？”
叶修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他是怕大爷吃凉的闹肚子，连夜让食堂煮的。”
师傅们听得直笑，刚才的拘谨渐渐散了。戴手套的师傅感慨：“你们这团队，真和睦。”
“那是。”苏沐橙接过话，眼里闪着光，“我们以前打比赛，输了互相打气，赢了一起啃面包庆祝，就跟一家人似的。”
唐柔轻轻点头：“是啊，上次我发烧，伍晨哥跑了三家药店给我买退烧药，叶修哥熬夜改战术，就怕我跟不上训练。”
伍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的。”
正着，红烧排骨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酱汁裹着排骨，油光锃亮，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龙雷老板给几位师傅夹了肉多的块：“快吃，凉了就腻了。”
师傅们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这味儿真地道！跟家里炖的一样。”
席间，话题渐渐多了起来。司机师傅起跑长途时遇到的趣事：“有回在秦岭服务区，半夜遇着个养蜂人，他那蜂箱就摆在车位旁，我愣是不敢开车门，怕惊了蜂子。结果那大爷挺好，给了我一瓶蜂蜜，‘沾馒头吃，解乏’。”
魏琛听得直乐：“那蜂蜜甜不？下次我跑那条线，也找找那大爷去。”
“早不在了，大爷要去四川追花期。”
叶修给唐柔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轻声问师傅们：“你们跑这趟线，最怵啥？”
“怵突然下暴雨。”戴手套的师傅叹了口气，“前几年有回，雨下得跟瓢泼似的，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根本来不及刮，只能慢慢挪。最险的是过隧道，刚进隧道那会儿，眼镜上全是雾，啥也看不见，全凭感觉开。”他顿了顿，“不过也有暖心事。有回在服务区修车，没带工具，旁边货车司机直接把他的工具箱扔过来，‘用，别客气’。”
苏沐橙听得认真：“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都不容易。”龙雷老板放下筷子，看着大家，“其实今请大伙吃饭，不光是谢你们护着设备，更想句实在话——咱们不管是搞电竞的、跑运输的、做技术的，到底都是在各自的路上往前闯。你们守着‘不弄丢一件东西’的本分，我们拼着‘打出血性’的劲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对得起手里的活儿，对得起身边的人。”
他举起茶杯，里面的柠檬水晃出细碎的光：“来，以水代酒，祝咱们都能把手里的事干明白，把脚下的路走稳当！”
十四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串踏实的脚印。
师傅们吃得很香，红烧排骨几乎被抢光，番茄鸡蛋汤泡米饭更是成了“抢手货”。魏琛嫌用勺子不过瘾，直接端起汤碗喝，被苏沐橙笑着拍了下手背：“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叶修给伍晨夹了块排骨，伍晨声了句“谢谢”，又给唐柔夹了一筷子黄瓜。万龙教练跟司机师傅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有设备要运，还找你们”，雷神风经理则跟戴手套的师傅聊起了“怎么打包才能更防震”，两人越聊越投机，索性拿出笔在纸巾上画了起来。
等最后一碗汤喝完，大家都觉得身上暖乎乎的。龙雷老板结了账，一行人走出餐厅，阳光依旧热烈，但风里似乎多零清爽。
司机师傅握着龙雷老板的手：“老板，这顿饭吃得太舒坦了。您放心，剩下的路，我们保证把设备完完整整送到。”
“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
引擎重新启动时，师傅们摇下车窗，朝叶修他们挥着手。叶修、苏沐橙他们也挥着手，直到搬家车汇入车流，渐渐远去。
龙雷老板看着车影消失的方向，轻声：“走吧，咱们也该赶路了。”
众茹头，默契地跟上。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脚步轻快，像揣着一团火——那是被理解、被温暖过的力量，足以照亮接下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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