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玉何等人物，听着罗大哥话音就知有流民闹事了，心下一震，忙问究竟。
罗捕头脸上升现惊惧之色，道：“何止是闹事，差点就杀官造反了。你老弟是没见着大几千人聚在一起乱吼吼的光景，只要有一人带头，大哥就是佛前金刚护法也早让人打成一滩烂泥了。”
赵白玉万没想到事闹得这般大，大惊失色。千衣蝶深知罗大哥平时爱埋怨爱夸张，可从不漫口胡，心上亦惊，追问详细。
罗捕头抓了个馒头，就着咸菜，边吃边不久之前亲身经历的祸事。
因着靖江府失败在前，方府尊不敢再让流民北上，严令军兵与民壮守把各处道口，可又舍不得拿出银子安置流民。缺吃少喝没地住，流民们不乐意了，聚集一处就闹上了。方府尊听得流民不服管束，心上竟是没当真，还当他们是寻常时的怕官民，带着大队衙差前去摆官威，结果闹了个火上浇油。
幸好同去的尤师爷老成干练，见事不对，派人护着方府尊先走，自与罗捕头殿后，又是好话又是送粮食，这才给抚平了，可也是一身冷汗。方府尊回到府里时两条腿还抖得和筛糠一样，坐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大几千人这么多？
千衣蝶疑惑了，心想靖江府那边可是还在阻截。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多，且只多不少。
大几千只是罗捕头见到的，没见到的少还有几大千，等到南边府县再也无力阻截，东宁府的流民只添个两三倍就是走大运了。经此一闹，方府尊必然不敢再宝贝银子了，只是多半不会从府库里出，必然是要动大户们的主意。罗捕头会来赵庄也是要给赵老弟打个提醒，早做准备，若是时限内拿不出足数银钱米粮，方府尊必会借机大罚银子。
赵白玉对府尊大饶品性素有所知，不借机摊派索捐才是奇事，但心上并不介意，只要府尊大人真有心安抚就成，反正他早就有意散粮舍药。他自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到罗捕头手上。
非是贿赂，是担心罗大哥的健康，要知他这些少不得要与流民往来，为防万一，带着捕快去保和堂看诊一下方妥当。
罗捕头向不和赵老弟客气，收下道：“我替那班混子谢了。对了，树根去三十里外设卡守道前曾见着史大虎的人在流民群里钻来绕去，怕是要心生不良，你要心些。衙门事多，大哥不能久留，这便回去，别送。”转身大步离去。
赵白玉关上门，于椅中坐下细思。自古一时抚民易，长时下去，别方府尊的心思主在银钱上，就是诸葛武侯重生也是没咒念。良久，赵白玉想到些办法，但尽是严法辅以安抚，非是一介白衣秀才有权来做的，也非清正之官不可为。又过一会，赵白玉不想了，拉过在那乱写乱画的千衣蝶，吩咐花蕊去隔壁收拾下床。
花蕊想歪了，脸羞红，悄语：“表少爷，现在是大白哩。”
“什么白？……啊！”赵白玉敲了敲千衣蝶脑门，埋怨道：“早别拜爱色猪精做师傅，看看，好好一个丫头也给你带得满嘴荤腔。”
千衣蝶浑不在意，道：“不睡觉的话，你让花蕊收拾床做什么，换哪个人都要想歪啊。”
“睡觉是睡觉，只是你一个人。赶紧做梦，让你师傅带你去上问问时疫什么时候结束，有什么好办法安抚流民，化戾气为祥和。”
“这事啊，我刚刚扶乩问了师傅，时疫什么时候结束没个准，不过短时间内让流民们全体乐哈哈的主意倒是有一个。”
“真的？快。”
“我准备开个大运动会。呀，这点子好，我真是才，相夫，走，去买地。”
“什么会？啊，买什么地？”
“种花的地嘛。三千六百两分出一半，不要上田，只要中与下，买它两百亩。”
“又犯傻，买地哪是你走走就能买到的，田地不比稻米棉线，先要有人卖才校等会派人寻个牙人来，让他打听代办，比自己去快便得多。”
古时牙行所涉及的活计相当丰富，为买卖双方牵线搭桥就是其中一部分，淬上相类后世的中介。
千衣想想也对，先放下买地事，与赵白玉细心中的大热闹。
什么蹴鞠，什么四人接力，什么跳远跳高，什么举重射箭，什么无敌大胃王，什么个人赛团体赛，有杀错没放过；每一项的前三甲分别叫冠军、亚军与季军，冠军取自勇冠三军之义，亚军与季军分别是亚于冠军、次于亚军的意思，并非朝廷里的官名。
得到这三个名次的人都有奖赏，还很丰厚，不由得流民不将心思转过来。全部比完，少也要大半月。
赵白玉初时听只是大笑，笑完一寻思，又觉着颇有趣，忽地双手一拍，大呼：“什么运动会，分明就是大庙会嘛。又犯傻。”
千衣蝶不分辩，道：“上神仙都是这么叫的。细节上还要再商量商量。”
“走，去作坊找老酒，他是老京师，又是南来北往的寻亲，见多识广，该有能加进庙会的热闹，也能避免一些朝廷忌讳。”赵白玉心下一片火热，这场闹腾古往今来从没有过，定然极有意思。
府外作坊离府城并不远，千衣蝶先前坐了许久的马车，不想再闲坐，便不准赵白玉备车，闹着骑马玩，要学一学电视剧里的飒爽女侠，挥鞭飞疾。赵白玉哪肯同意没骑过马的人胡闹，坚决不许，只是实在拗不过千衣蝶，一来二去，让人去赵家弄来一头壮驴，名叫大青花。
千衣蝶是有得骑就行，骑着大青花就走，很快就发现这骑牲口的感觉远比想像得还要怪，坐不稳不，两腿内侧还有些磨得疼。
赵白玉是牵着驴走的，见傻妹妹于驴上左摇后晃的，立知她腿坐不住，不由得打趣傻妹妹就不是当女侠的料，还骑马呢，亏得是骑驴，这要是骑快马，人都能飞出去，摔成个傻神仙。千衣蝶羞嗔，俯下身，探出手就掐赵相夫的脖颈皮。
赵白玉早有防备，一个下蹲躲过手掐，起身，提点傻妹妹，初回骑牲口，侧坐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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