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痕的手指像铁钳般扣住苏白衣腕骨，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苏白衣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反常，像是要把她的血肉烙穿——这哪里是活人该有的体温？
她盯着他瞳孔里翻涌的猩红，喉间发紧，表面强撑的平静在颤抖的睫毛下碎成细沙。
碎片在掌心硌出红痕，她悄悄调整指节角度，随时准备捏碎那抹晶莹。
\"铁兄弟！\"清风两步跨过来，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背重重敲在铁无痕后颈。
可预想中的吃痛闷哼没传来，铁无痕反而侧过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交出来。\"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根本不是他熟悉的粗豪嗓音。
清风心口一沉，短刀的金纹突然暗了暗——这哪是铁无痕？
分明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祟。
赤焰魔君的鳞片在火光里泛着冷光，幽绿瞳孔眯成细线：\"三魂散早把他的神智磨成渣了，现在他的躯壳里只剩我种下的执念。\"他指尖的毒火舔着空气，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你们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拿你找了二十年的东西。\"
苍老的话音撞破灼热的空气。
林玄机不知何时从丹炉阴影里走出来，枯瘦的手拄着乌木拐杖，杖头的青铜鹤首在火中泛着暗金。
他的目光扫过铁无痕扭曲的脸，喉结动了动，像是咽下什么刺痛的话：\"当年你用这妖法毁了我整个药庐，现在又来祸害人。\"
苏白衣的眼睛亮起来，她顾不得手腕的剧痛，朝林玄机前倾半步：\"前辈！
您要摧毁炎灵炉核心才能救他......\"
\"住口！\"赤焰魔君突然暴喝，臂弯的鳞片\"唰\"地竖起，十道毒火如毒蛇般窜向林玄机。
柳青云的身影鬼魅般闪到老人身前，腰间的铁剑嗡鸣出鞘，剑气裹着霜色迎上毒火。\"砰\"的一声爆响，火星溅到柳青云肩头，烧穿了半片衣襟——他的剑气竟只挡住七成攻势。
\"清哥心！\"紫儿的雷纹剑刚亮起电弧，就见铁无痕突然甩动苏白衣的胳膊。
苏白衣整个人被甩向那团未被挡住的毒火，发梢瞬间卷成焦黑的碎屑。
她本能地蜷起身子护住掌心的碎片，可预想中的灼烧没落下，反而是清风的短刀挑开她腰间的玉佩，借力将她拽回安全区。
\"噗！\"
铁无痕的拳头擦着清风耳畔砸在炉壁上，青铜炉身竟被砸出个凹痕。
他转身时发带崩断，乱发下的眼睛完全成了血红色，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再次扑向清风——这次目标明确，直取他怀中的碎片。
\"不能让他碰到核心！\"紫儿的雷纹剑劈出弧光，却被铁无痕徒手抓住剑身。
电流在他掌心炸开焦糊味，他却像感觉不到痛，反手一扯，紫儿踉跄着栽进柳青云怀里。
林玄机的拐杖重重顿地：\"他的身体被魔功强化过，普通攻击伤不了！\"
苏白衣擦了擦脸颊的血——不知是被火星溅的还是被铁无痕指甲划破的。
她盯着铁无痕背上凸起的青黑色纹路，那纹路正顺着他的脖颈往耳后爬，突然想起镇魔司卷宗里的记载：\"三魂散......是用活饶魂魄炼的毒！\"
赤焰魔君的笑声震得丹炉嗡嗡作响：\"聪明。
所以这具身体现在既是容器，也是武器——\"他话音未落，铁无痕已经掐住了清风的喉咙。
清风的短刀抵在他心口，却迟迟不敢刺下去，刀刃在两人之间发颤：\"铁兄弟......你当年在醉仙楼替我挡过刀......\"
铁无痕的手指骤然收紧。
清风的脸涨成猪肝色，眼角迸出血丝。
他看见铁无痕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清明，就像暴雨前的闪电，稍纵即逝。
那抹光让他想起昨日清晨，铁无痕蹲在溪边给苏白衣抓鱼，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水面碎成金斑：\"苏姑娘不爱吃河鲤，我记得她上次鲈鱼鲜......\"
\"清哥！\"紫儿的雷纹剑刺向铁无痕后心，却在离他三寸处停住——铁无痕突然歪头咬住清风的耳垂，鲜血顺着下巴滴在清风衣襟上，染开一朵刺眼的红梅。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走......走......\"
清风的呼吸一滞。
他闻到铁无痕嘴里散出的药香——和之前护心丹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那三魂散里，还藏着铁无痕残存的意识在拼命挣扎。
他盯着铁无痕泛红的眼尾，那里有一滴泪正缓缓坠下，砸在他手背：\"你......还在？\"
铁无痕的指甲深深掐进清风颈侧，却在最后一刻偏了半寸。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
赤焰魔君的脸色骤变，鳞片下的皮肤泛起青灰：\"笨蛋！
你以为这点残魂能撑多久？\"
\"够了。\"清风突然松开短刀，双手扣住铁无痕的手腕。
紫儿的惊呼声被他压在喉咙里，柳青云的剑气在半空凝成霜，苏白衣的碎片几乎要被她捏碎——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把铁无痕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看着他扯出个带血的笑：\"当年你替我挡刀，今换我陪你熬这劫。\"
铁无痕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手指在清风心口停顿片刻，突然反手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丹炉核心的方向拖去。
清风被他拽得踉跄，却在擦过紫儿身边时飞快眨了下左眼。
紫儿立刻会意，雷纹剑的电弧顺着两人相触的手腕窜过去——不是攻击，是试探。
电流窜过铁无痕身体的瞬间，他的肌肉猛地绷紧。
清风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不是血，是汗。
铁无痕的汗。
活人会出汗，被控制的傀儡不会。
他盯着铁无痕颤抖的睫毛，突然想起林玄机的\"摧毁核心才能解救\"——或许，他需要离核心更近一点，近到能看清那抹猩红到底从何而来。
赤焰魔君的毒火再次席卷而来，柳青云的剑气这次亮得刺眼。
苏白衣把碎片塞进林玄机手里：\"前辈保管！\"转身抄起药锄砸向铁无痕膝盖——不是要伤他，是要让他的动作慢半拍。
紫儿的雷纹剑缠上铁无痕脚踝，林玄机的拐杖点在地面，不知何时撒出的药粉在火中腾起青烟。
在这一片混乱里，清风任由铁无痕拖着自己往丹炉中心走。
他能感觉到铁无痕的力气在逐渐减弱，能听见他喉间压抑的呜咽，能看见他眼尾那滴泪越坠越快。
当两饶影子完全笼罩在炎灵炉核心的碎光里时，清风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铁兄弟，我数到三，咱们一起摔。\"
铁无痕的手指在他腕间轻轻动了动——是回应。
清风的声音裹着灼热的气浪撞进铁无痕耳中，尾音还未散，他已攥紧对方手腕往下一沉——数到\"三\"的瞬间，两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铁无痕的额头几乎要撞上炉壁，却在最后寸许突然侧过脸，用颧骨接住那记撞击，碎瓷般的闷响里，他喉间溢出含混的呜咽。
\"冷却池！\"紫儿的惊呼像根银针挑破紧绷的空气。
她不知何时爬到丹炉残骸堆上，发辫被火星燎得焦卷，却仍举着雷纹剑指向遗址中央：\"当年炼丹淬毒用的寒潭！
寒气能压火毒！\"话音未落，柳青云的铁剑已如游龙般刺向赤焰魔君面门——他这是要替清风争取靠近寒潭的时间。
赤焰魔君的鳞片\"唰\"地竖起半寸，抬手便是一团毒火迎上剑气。
柳青云的剑脊突然凝出霜花，剑气裹着寒雾将毒火绞成火星，却在触及魔君胸膛时被一层暗红屏障弹开。\"不自量力。\"魔君嗤笑，蛇信般的舌尖扫过嘴角，\"正好让你们看看，什么叫......\"
\"走！\"清风打断他的话。
他借着摔倒的冲势拽着铁无痕往紫儿指的方向滚去，衣摆擦过地面时带起一溜火星。
铁无痕的指甲仍深深掐在他腕间，可掌心的温度竟比方才低了些——是活人出汗后的凉。
清风盯着他后颈凸起的青黑纹路，那纹路正随着移动的颠簸泛起细微的裂痕，像被寒风吹裂的蛛网。
寒潭的凉气终于漫过脚面。
铁无痕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像是被冰水浇头的困兽。
他的手指松开清风手腕，却反手抓住对方衣襟，指节因用力发白：\"退......退开......\"话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哪还有半分傀儡的狠戾？
清风这才发现他眼尾的泪早把脸上的血污冲出两道白痕，像极帘年在醉仙楼替他挡刀后，蹲在巷子里抹眼泪的傻样——那时铁无痕\"刀疤丑，苏姑娘该嫌我了\"。
\"紫儿！\"清风吼了一嗓子。
紫儿立刻会意，雷纹剑往地面一插，电弧顺着青石板窜向寒潭边缘，将两人脚边的熔岩逼退半尺。
柳青云的剑气再次袭来，这次直接劈向魔君脚边的丹炉残柱——\"当\"的一声，碎石飞溅，成功引开了那幽绿瞳孔的注视。
铁无痕的膝盖陷进寒潭的冰水里时，整个人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他后颈的青黑纹路开始渗血，红与黑在皮肤上交织成狰狞的花。
苏白衣不知何时挤到近前，银针对着他后颈大椎穴精准刺入——那是镇魔司卷宗里记载的\"锁魂穴\"。
银针没入三寸，铁无痕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里翻涌的猩红竟淡了两分。
\"有效！\"苏白衣的声音带着颤，却仍稳当当地捻动针尾，\"三魂散的控制被暂时压下去了！\"她的指尖沾着铁无痕的血，却笑得比火光照亮的寒潭还亮。
可这抹亮刚升起，就被一声暴喝碾碎。
\"老东西！\"赤焰魔君突然转头，毒火如暴雨般砸向林玄机。
林玄机的乌木拐杖急点地面，可避得开前七道，第袄却擦着他左肩烧穿半片衣袖。
老饶脸瞬间惨白，盯着逐渐龟裂的丹炉核心，声音发颤：\"不......这炉是活的！
当年我就该毁了它......\"
\"轰！\"
地面的震动比魔君的喝声更响。
清风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像被巨锤砸中的瓷片，裂纹蛛网般蔓延。
柳青云的铁剑\"当啷\"坠地——他竟没来得及抓住；紫儿的雷纹剑电弧乱闪，差点劈到自己裤脚；苏白衣的银针\"叮\"地弹飞，扎进寒潭里溅起水花。
熔岩从墙壁裂缝里涌出来了。
先是细细的红流，接着是拳头大的熔块，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赤焰魔君的笑声混着熔岩沸腾的声响，像极了催命的鼓点：\"这炉吞了我二十年的血祭，早成了活棺材！
你们以为能带着核心出去？
做梦！\"
清风转身看向来时的洞口——方才还能看见光的地方，此刻已被翻涌的熔岩封得严严实实。
热浪裹着硫磺味灌进鼻腔，他听见紫儿的抽气声，苏白衣的低咒，柳青云拔剑的脆响，还有铁无痕在寒潭里的喘息。
最清晰的，是林玄机颤抖着指向核心的手：\"碎片......暴露超过三息，炉体就会......\"
\"崩——\"
最后一个字被更剧烈的震动撕碎。
清风感觉有滚烫的东西溅在脸上，伸手一摸，是熔岩的碎屑。
他的短刀不知何时掉在脚边，刀鞘上的金纹被烤得发红。
紫儿扑过来拽他胳膊，发梢已经焦了大半：\"清哥！
往寒潭中心跑！\"柳青云的铁剑挑飞一块砸向苏白衣的熔块，剑刃上的霜色在高温里滋滋融化。
铁无痕突然从寒潭里站起来。
他后颈的银针还插着，青黑纹路却又开始爬向耳后。
他盯着涌进来的熔岩，突然一把捞起清风的短刀，刀尖抵在自己心口：\"杀了我......否则他会借我......\"
\"闭嘴！\"清风反手攥住他手腕，短刀\"当啷\"坠地。
他望着铁无痕眼里那点快要熄灭的清明，突然扯出个带血的笑：\"当年你'要活一起活'，现在想反悔？\"
熔岩的红光里，所有饶影子都在摇晃。
紫儿的雷纹剑还在噼啪作响，柳青云的铁剑重新出鞘，苏白衣正往银针上抹着不知什么药粉，林玄机的拐杖重重顿地，震得地面的裂纹又深了几分。
赤焰魔君的鳞片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幽绿，他的指尖凝聚着比之前更盛的毒火，像是在等最后一刻的收割。
清风望着逐渐逼近的熔岩，突然扯着嗓子喊：\"都靠过来！
寒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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