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沾湿青石板，云儿立在街角梧桐树下，望着\"回春堂\"匾额下进进出出的身影。十六岁的念安束着藏青发带，正踮脚将药箱递给病患，眉眼间的温润与师兄秦羽落如出一辙。柜台后的妇人抬头唤他用饭，鬓边的木簪随着动作轻晃，她为师兄温柔地捏着肩，师兄满眼爱意地抚着她的手。
女儿扯了扯她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询问被风卷散。云儿按住心口翻涌的酸涩，见念安接过妇容来的帕子擦拭额头，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像极了记忆里某个温暖的午后。她将怀里的当归包又紧了紧——那是特意为医馆备的药材，终究没能送出去。
雨丝渐密，梧桐叶沙沙作响。云儿最后看了眼医馆里忙碌的三人，转身融入熙攘的人群。油纸伞下，女儿懵懂地问：\"娘亲，我们不进去吗？\"她低头亲亲孩子发顶，声音哽咽：\"不啦，他们过得好，就够了。\"巷尾的影子越拉越长，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幕里。
运河畔的柳丝拂过乌篷船舷，云儿握着女儿的手，将刻着\"沈承媛\"的新木牌系在她颈间。七岁的承媛仰头望着母亲，杏眼里映着粼粼波光：\"娘，我以后真的姓沈啦？\"江风掀起云儿鬓角白发，她轻轻抚摸女儿与李锦洲相似的眉骨，低声道：\"对，这才是你该有的名字。\"
她们落脚在苏州城最幽静的巷子，青瓦白墙的院里，承媛追着蝴蝶奔跑，惊起竹篱上的蔷薇。云儿重操旧业，在堂前支起药案，铜铃一响，便能看见女儿踮脚研墨的模样。每当承媛问起父亲，她就指着窗外烟雨朦胧的远山：“他在很远的地方守护着咱们。\"
暮春时节，她们会沿着青石巷去听评弹。承媛总爱学唱\"姑苏城外寒山寺\"，软糯的吴音像浸透了桂花蜜。云儿倚着雕花木窗，看着女儿日渐娉婷的身影，恍惚又见当年自己初遇李锦洲的模样。运河上的船笛传来时，她将珍藏的玉牌又往怀里塞了塞，任由江南的雨，轻轻落在泛白的发间。
暴雨如注，青石阶上蜿蜒的血水混着泥浆流进沟渠。少年瘫在药庐门槛，靛青色的蛇毒已顺着腿蔓延至腰间，肿胀的皮肉里渗出黑紫黏液。云儿扯开他染血的裤脚，银针如流星般扎入曲池、委中几处穴道，护住他的心脉。
\"娘，他...他的伤口在冒白烟！\"承媛话音未落，少年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云儿将秘制的七叶解毒膏厚厚敷上，指尖却触到少年肌肤滚烫如炭。窗棂被狂风拍得哐当作响，她望着药鼎里咕嘟冒泡的续命汤，掌心的银针突然发烫——这是中了南疆的金环蛇毒，唯有万毒渊的冰魄草能解。
\"守好门户。\"云儿抓起竹篓，将三枚火折子塞进怀郑承媛拽着她衣角不肯松手：\"万毒渊瘴气那么重...\"话音被惊雷劈碎，云儿掰开女儿的手指，沾血的指尖在她眉心点零：\"照看好他，若有官兵来寻，就人...没救了。\"
雨幕吞没了她单薄的身影，承媛跪在少年身侧，听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药庐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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