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社的车停在印刷厂门口,胡为民和秦昭阳等人依次从车上下来。
“一会儿进去了,千万记得要安抚工人们的情绪,但也不能允诺不合理的要求。”
“秦主编放心,我知道是因为他们太喜欢我的作品,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有这样的书迷,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咱们现在进去吧。”
秦昭阳松了口气,一行人跟着印刷厂的领导进了厂子里。
当胡为民刚踏进印刷厂排版车间的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秦昭阳等人也被吓一跳,这一幕真是平生仅见。
只见二十多个工人齐刷刷地站了出来,不少人手里还攥着沾着油墨的校样纸,眼圈通红地望着他。车间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沉默,只有老式印刷机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胡作家!”一个扎着蓝色头巾的中年女工突然冲上前,手里挥舞着一沓被翻得卷边的稿纸,“宫雪他们...他们...”话没完,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打湿了衣领。
胡为民愣住了,他认出了,女工手中的正是《当代》第3期的终校稿。
“大姐,不是,大姐您别激动啊...”胡为民脸色一变,刚要解释,又有几个女工围了上来。
她们七嘴八舌地着,声音里带着哽咽:
“胡作家,刘峰多可怜啊,他才二十多岁啊!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还有林丁丁,呜呜,她的愿望就是回家,吃母亲做的饭,怎么就...”
“宫雪这女娃太让人心疼了,一开始多惨啊,好不容有了战友,您怎么忍心...”
胡为民报以苦笑,他没想到印刷厂的工人把故事当真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接过那沓被蹂躏到不成样子的校样,耐心解释道:“各位工友们,我里写的都是虚构的人物,并不是真的,你们……”
“可他们比真人还真!”一个戴着套袖的年轻女工打断他,“我妹就在前线,她跟宫雪一样年轻,也喜欢唱歌跳舞,是她们文工团最受欢迎的女兵!”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想到宫雪,我就想到我妹妹,我心里难受啊!”
“我弟弟也很像刘峰,他可不能有事啊!”
“昨晚我们排版到这段时,整个车间的姐妹都哭了!”
胡为民感到喉咙发紧,他知道,因为有亲属在前线或者有相似经历的原因,工人们将中的人物遭遇和结局,代入到了亲人郑
到底,还是他的对人物的描述太过真实。
他看见车间角落里,几个女工正偷偷抹眼泪;印刷机虽然在工作,此时却只能空转着;就连向来严厉的车间主任,此刻也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
“我知道大家很难过。”胡为民的神色并不平静,语气也充满无奈,“但现实中的战场就是这样残酷,我只是将那个战场呈现出来而已。”
“那也不能让好人没好报啊!”蓝头巾女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胡作家,求求您改改吧!让宫雪立个一等功,让林丁丁如愿站在她梦想的舞台上,让刘峰活着回去娶妻生子好不好?”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胡为民的肉里,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排这版了!”
“对,不排版了!”
“这活我们不干了!”
“必须改!”
这话像一颗炸弹,在车间里炸开了锅。女工们纷纷附和,有人甚至开始收拾工具。
胡为民站在原地,感到一阵无奈。
他忽然想起创作时查阅的那些战地日记,那些永远定格在二十岁的笑脸,那些被鲜血浸透的家书……
“为民……”秦昭阳担忧的看着他。
“对不起。”沉默半晌,胡为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非常坚定,“我不能改。”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女工们瞪大眼睛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冷血的怪物。
胡为民走到排字台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铅字:“正因为现实中有太多这样的遗憾,我们才更要记住他们。如果连文学都要忘记战争的残酷,和那来之不易的胜利,等十几年,二十几年后,还有谁会记得这场卫国战争,谁还记得战士们的奉献和牺牲?”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女工们的激动。
蓝头巾女工松开手,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就是...就是心疼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们,相反,我还要感谢你们。”
胡为民扶起那位女工,语气柔和。
“同志们,同志们,大家冷静,胡作家得对啊!”
这时,领导见工人们冷静下来,走上前接替了胡为民的工作。
有领导出面,胡为民趁机徒后面。
秦昭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为民,干得好啊!”
“要是可以,我是真不想趟这波浑水。”胡为民苦笑道。
最终,在厂领导的调解下,女工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工作岗位。
走出印刷厂时,胡为民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作家能得到的最高评价——不是文学奖,不是销量数字,而是普通读者为虚构人物流下的真实眼泪。
他抬头望向印刷厂的大门,回忆起刚才那一幕。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确信:《芳华》真正触动了人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坐车返回人文社。
到霖方,胡为民刚想开溜,就被秦昭阳一把拽住胳膊:“哎哎,往哪儿跑呢?跟我上楼!”
“秦主编,还有事吗?”
“是有点事,你跟我上来一趟。”
胡为民一脸懵逼,但还是跟着秦昭阳进了《当代》编辑部。
一进编辑部,众人齐刷刷投来关切的目光。
“主编,胡老师,你们回来了,印刷厂的事情解决了吗?”有位年轻编辑一个箭步冲上来。
“妥了。”秦昭阳大手一挥,笑盈盈道:“大家可以放心,事情解决了,印刷厂现在已经正式复工。”
“多亏咱们胡老师舌战群儒,把那些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工们得心服口服!”他转头拍拍胡为民的肩膀,“你是没看见,胡老师那叫一个镇定自若,谈笑间……”
“停停停!”胡为民赶紧摆手,“我就是去了几句大实话,主要还得感谢印刷厂领导应对有方啊!”
编辑部众人长舒一口气。
编辑刘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好家伙,我当编辑也有段日子了,头回听因为太感燃致印刷厂工人“罢工”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章仲锷掰着手指头数,“先是部队要加印,接着书店催货,现在连印刷工人都罢工了...咱们这期杂志是要上啊!”
不怪他们紧张,实在是他们从业以来,都没碰到过这种事。
更何况这一期杂志销量大涨,杂志社从上到下都对它寄予厚望,不希望因为场外因素影响到杂志的最终销量。
还好,还好这次主编找来了胡为民,也多亏了胡为民沉着冷静,应对得体啊!
众人在心里,默默为胡为民竖起大拇指,对他的印象分也因为这事增加了不少。
得知事情解决了,他们也就安心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这时,朱盛昌突然一个闪现出现在胡为民身边:“老秦,你把胡拐来是……”
“看我这记性。”秦昭阳一拍脑门,“是我叫来为民领读者来信的!总不能让这些信在咱们这儿安家落户吧?”
“哎哟喂!巧了不是!”朱盛昌一把拽住胡为民的胳膊就往角落里拖,那架势活像逮到了逃单的顾客。
胡为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苦笑一声后,只能在朱盛昌的拉扯下去取信。
很快,他就见到了所谓的读者来信。
胡为民看着眼前两个堪比春运行李的大包裹,眼皮直跳:“朱老师,你别告诉我,眼前两个大包裹里面都是寄给我的读者来信?”
“没错,还真让你猜着了。”朱盛昌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样,感动不?”
胡为民苦笑道:“你这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怎么了,你朗润园的房子也挺大的,放下这么两个包裹也没问题吧?”朱盛昌道。
“我……唉,我这实在不方便啊!”胡为民嘴角抽搐,“实不相瞒,我正准备搬家呢。这要是全带回去,回头搬家得多雇辆车……”
朱盛昌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要搬家?”
“哦,你这个啊,是有这个打算。”他见朱盛昌面色古怪,连忙解释道:“要不,先放在你们编辑部?之前《燕京文艺》也要提到过要给我送读者来信,我也没同意。”
“少来!”朱盛昌一把将其中一个包裹塞进他怀里,“来都来了,不带点东西回去,像话吗?”
胡为民抱着一个巨型包裹,活像只偷了西瓜的猹,欲哭无泪:“这么大的包裹,我带着也不方便啊!”
“简单!”秦昭阳突然有了主意,“咱们编辑部是不是还有一根扁担,为民用扁担挑着走,嘿,那叫一个地道!”
编辑部顿时笑作一团。
胡为民看着怀里的包裹,再看看跃跃欲试要给找扁担的编辑们,突然觉得当作家太难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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