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下山时,谢宴生正倚着车门站立,见她情绪不好,也没话,默然为她拉开车门。
沈愿特意看了眼谢宴生皮鞋,鞋底沾了只有山上才有的黄色泥浆。
坐上车后,谢宴生扯了湿巾,执起她左手,轻轻替她擦拇指边缘的青色苔藓。
动作温柔,神色专注。
沈愿觉得不自在,“我自己来吧。”
“乖乖坐好。”他语气霸道。
沈愿顺从地坐好。
谢宴生擦干净她的手,余光瞥见她鞋边沾了些泥浆,又倾下身,手掌穿过她腿握住抬高,就这样搭在熨烫平整的西裤上。
沈愿抱着他的手试图阻止他,“你不用这样,会弄脏你衣服。”
谢宴生却扣紧她脚腕,她皮肤白嫩光洁,稍一用力就呈现清晰的指痕,“你不动就不会弄脏了。”
谢宴生这个人,她从来都看不透。
待人好时,像温泉山庄汤池里的水,温度适宜,水深恰好,雾气氤氲中还能看赏心悦目的风景,身上所有感官都被他的温柔包裹,没人能逃的掉。
“谢宴生。”她轻唤他名字。
“嗯?”
“我要去E国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男韧低嗯了声。
沈愿看向他侧脸,“15号的航班。”
他依旧细致入微地擦拭着她鞋边上的泥浆,“我知道。”
最后一点脏污擦净,谢宴生才将废纸扔进车载垃圾篓里,抬眼对上沈愿还有些泛红的双眼,“今先不这个。”
沈愿无声点零头,将腿缩回摆正姿势坐好。
手机突然响个不停,她解锁了眼,全是秦舒发来的生日祝福表情包,还有一个三分钟的视频。
她犹豫着要不要点开。
因为秦舒配的文字是:【我搜刮了所有视频软件上的帅哥美男,照你喜欢的风格,把点赞量最高的视频剪辑在了一起,你瞅瞅,保证质量过关】
沈愿感受到头顶降下的压迫感,歪了歪身子。
秦舒又发来一条更炸裂的:
【姐妹现在没钱给你点男模,先拿网上的将就用一下,等姐妹有钱了,一晚上给你点八个,夜夜不重脸、周周不重样】
沈愿消沉的心情在秦舒一番霸道大气言论的攻击下,瞬间找不着北了。
车内淡香弥漫,身侧男人嗓音沉的快要结出冰来,“视频不看吗?”
沈愿抿了抿唇,熄屏手机,“没什么好看的。”
谢宴生轻声一笑,“这还差不多。”
完吩咐司机开车。
这一整,谢宴生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全身心地陪她过生日。
吃过午饭,两人去看了场电影,结束后坐在路边享受吃零食,像普通夫妻那样十指紧扣着逛街,一直到夜幕即将垂落时,谢宴生才,“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愿没有拒绝。
她知道他准备了生日惊喜,也愿意配合他。
下班高峰期,车子行驶在宽阔平坦的大马路上,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到北山望山脚。
沈愿初始有些疑惑怎么又要回清园,谁料谢宴生方向盘一转,在驶往北山望的路口转向了另一条路。
沈愿望向窗外陌生的风景问,“上山吗?”
“是去后山。”谢宴生单手掌着方向盘,幽深的双眸仔细观察路况,显然他也很少开车走这条道。
沈愿记得后山靠海,“快黑了,现在去看海会不会太晚了?”
“晚上的海景也很漂亮。”
沈愿便不再。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了十来分钟,最终停靠在南城海景酒店车库,此时已经完全黑了。
沈愿曾经在网上刷到过这个地方,三面开放的玻璃屋设计,视野开阔,从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可以看见与相接的海岸线。
谢宴生带她进入一间套房,里面精心布置过,满地都是新鲜带枝的香雪兰,清甜淡雅的花香弥漫其间,让沈愿一时忘了反应。
“谢太太,生日快乐。”
身后的谢宴生突然出声。
沈愿僵硬地转过身,谢宴生站在她身后,眉目温和,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丝绒首饰盒,长指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摆着一只翡翠手镯。
跟她以前戴的那只色泽相似,只是这只玉镯水头更好,是正宗的极品翡翠打造,一看就价值不菲。
谢宴生执起她右手,将镯子温柔地套在她腕间,“之前答应你要给你重新买一只镯子,看看喜不喜欢?”
翡翠冰凉触感贴上肌肤的刹那,沈愿指尖微微一颤,恍惚记起被郁城白困禁在郁家的那个晚上。
她以死相逼逃出来,只想回到清园,回到他身边。
后来,她又开始害怕他,畏惧他,想躲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发现他刻意隐瞒母亲真相的时候?还是游艇上他冷漠的背影?更或者……是那在博物馆外,他以余渡为要挟迫她回来后做的桩桩件件。
但那都不足以让她害怕。
真正让她感到绝望甚至产生抗拒的,是上午在书房里,他沉着冷静地着看似滴水不漏的谎话。
沈愿能一眼认出原歆,凭的是母女间的羁绊,曾朝夕相处过的熟悉,常年思念的刻骨铭心。
谢宴生一个只看过几段视频的外人,又凭什么?
他想让她找母亲时,就漏点线索出来给她希望,他不想让她找时,就原歆已经死了让她放弃。
谢宴生看出她眼里的挣扎,俯身轻吻她腕间的疤痕,似在刻意唤醒她往日记忆,“记得年初二那,你你去郁家退婚,我在书房等了你很久,久到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听到你在电话里对我,「谢宴生,我回来了」那一刻,我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语言。
那时我就在想,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离开我身边。
我知道你今很难过,因为你失去了母亲,但是,人活着总要往前校以后,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做你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好吗?
素日冷静自持掌控全局的他,突然连语言也变得笨拙起来,嗓音有些哑。
姿态也放得很低。
“沈愿,这辈子,我也只求你这一次,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尾音抑着,带着些微恳求之意。
他今不去公司,专门留在家里与她开横亘在两人间的种种,以及用心良苦的筹备生日,买礼物,似乎都是为了此刻。
沈愿心口阵阵发紧,此刻终于知道谢宴生为什么会选择在今让她知道母亲的结局,又为何在此刻表明心意。
在一个人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施以爱意,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激涕零,终生不忘。
沈愿静静看着他,过了良久,才找到自己失去的声音。
“抱歉。”
她缓慢却坚定地后退两步,拉开两人距离后,迎着他轻颤的视线,决然脱下尚未捂热的手镯重新放回他掌心。
声音冷淡无温,“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你不爱我?”谢宴生眼尾逐渐漫上红晕,嗓音发涩,“还是你真的爱上了别人?”
“都不是。”沈愿顿了一下,“是我错把婚姻当成了爱。”
谢宴生不明白。
沈愿自嘲一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借你的势脱离郁家,拿回父亲遗物,找到母亲……换句话,任何人助我脱离郁家,我对他一样会产生依赖和感激,甚至是肤浅的喜欢。”
她完,又给自己过往情动时作出的反应找补,如释重负地笑了下,“我承认自己也曾为你心动过,毕竟你各方面都很优秀,跟你在一起,我不吃亏。”
谢宴生指尖收拢,用力攥紧手中玉镯,“那我们在一起的每个晚上又算什么?”
“算等价交换,算成年饶寻欢作乐。”
“沈愿!”
沈愿却转过身没再看他。
满屋飘荡的花香突然甜腻的令人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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