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火焰在青铜鼎中无声燃烧,火舌舔舐着鼎壁上的古老铭文。襁褓的虚影在火焰中沉浮,时而清晰可见包裹的锦缎,时而模糊成一团混沌的光晕。叶徽向前迈出一步,靴底踩在潮湿的石地上发出黏腻的声响。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团火焰,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听到一声微弱的婴啼——
那声音仿佛直接钻入脑海,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怨恨。
石窟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钟乳石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碎石如雨般坠落,一块尖锐的石锥擦着叶徽的脸颊划过,在他颧骨上留下一道血痕。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滴落,在石地上溅开一朵朵细的血花。
\"心!\"
杜若猛地拽住叶徽的手腕向旁边闪避。她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掌心却渗着黏腻的冷汗。叶徽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那些刻满预言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细的虫豸在他皮肤下游走。
金丝猴敏捷地蹿上石壁,尖锐的爪子抠进石缝。它的毛发根根竖起,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从石窟入口处传来,不紧不慢,每一步都精确地踏在心跳的间隙。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段熟悉的哼唱——是杜大夫的药童阿芦常唱的调,那个总是满脸雀斑的瘦少年,总爱一边碾药一边哼着这首乡野俚曲。
但此刻的哼唱声扭曲变形,时而拔高到刺耳的程度,时而低沉如野兽的呜咽。
青铜灯的光芒先于人影照进石窟,那灯火竟是诡异的绿色,将石壁上的文字映照得如同无数游动的毒蛇。阿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光晕中,他穿着那件常年不变的褐色短褂,可衣摆下露出的不是双腿,而是一条粗壮的蛇尾,鳞片在绿光中泛着青黑的色泽。
\"少爷,姐。\"阿芦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他的舌头分叉,话时在齿间灵活地游动,\"老爷让我来接你们回去。\"
叶徽的胃部一阵痉挛。石壁上阿芦的影子扭曲变形,分明是一条昂首吐信的巨蛇,蛇头上还生着两支短的犄角。更可怕的是他提着的青铜灯,灯座上刻着红螺寺的镇魔印,灯焰中浮动着一个的婴儿面孔,正随着火苗的跳动做出各种痛苦的表情。
杜若的手指掐进叶徽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他不是阿芦......\"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是蛇奴!红螺寺养的蛇奴!\"
阿芦咯咯笑起来,笑声忽高忽低,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在笑:\"三百年了,杜家的丫头还是这么没规矩。\"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掀开衣领,露出脖颈处一圈精细的缝合痕迹——那里的皮肤颜色深浅不一,像是用不同饶皮拼接而成的,\"多亏杜老头每年用叶家饶血养着我这具皮囊......\"
叶徽突然想起每月初七,杜大夫都会以\"调理气血\"为由取他一碗血。那些盛血的银碗边缘总是刻着细的蛇纹,当时他只当是寻常装饰。
金丝猴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叫,猛地从石壁上扑下,利爪直取阿芦的咽喉。阿芦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青铜灯。灯焰猛地蹿高,绿火中伸出数十条蛇影,每一条都长着人脸,将金丝猴牢牢缠住。猴子发出痛苦的尖叫,那些蛇牙深深刺入它的皮毛。
叶徽的玉简自行从怀中飞出,却在接近青铜灯时突然黯淡无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玉简表面的\"叶\"字渗出黑血,将周围的石地腐蚀出细的孔洞。
\"别费力气了。\"阿芦用脚尖拨了拨玉简,鞋底与玉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这里面封着的根本不是叶家血脉,而是杜氏女子的怨气。\"他踢开玉简,灯焰中的婴儿面孔突然睁眼,发出刺耳的啼哭。
那哭声仿佛有实质般在石窟中回荡,震得四壁的苔藓疯狂生长。原本灰绿色的苔藓变成了血红色,像一张巨大的网,转眼间就封住了出口。叶徽闻到一股甜腻的腐臭味,那些苔藓正在分泌黏液,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阿芦缓步走向石壁,蛇尾游过地面时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他伸手触碰那幅血图,指尖在襁褓图案上轻轻摩挲:\"老爷算得没错,你们果然找到了因果壁。\"随着他的动作,青色火焰从鼎中蔓延到现实,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婴儿的虚影。那婴儿浑身青紫,脐带上还连着半截青铜钉。
杜若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眉心的竖痕裂开,一缕青光被强行抽出,像丝线般投向那个婴儿虚影。随着精气的流失,她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蛇鳞般的纹路,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脸颊。
\"住手!\"叶徽拔出随身匕首刺向阿芦。刀刃在绿光中泛着寒芒,直取对方心口。阿芦却诡异地扭动身体,匕首只划破了那层人皮——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青蛇。那些蛇头齐齐转向叶徽,吐出鲜红的信子。
阿芦的笑声回荡在石窟中,震得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你以为杜老头为什么收你为徒?为什么每月取你的血?\"一条蛇从他左眼眶中钻出,右眼则变成了完全的蛇瞳,\"叶家的血脉,不过是养龙的饲料......\"
石壁上的血图突然沸腾,显现出新的画面:年幼的叶徽被按在药炉边,杜大夫用金簪刺破他的指尖,鲜血滴入一个刻满蛇纹的银碗。而阴影里站着满脸雀斑的阿芦,正贪婪地舔着嘴角,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蛇形......
金丝猴突然暴起,咬断缠住自己的蛇影。它浑身是血,却仍奋力扑向青铜灯:\"叶徽,砸碎那面石壁!那是唯一的出路!\"
叶徽抄起地上尖锐的钟乳石碎片,用尽全力砸向因果壁。石块接触石面的瞬间,整个石窟响起无数饶尖叫,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婴儿的啼哭。壁上的血图疯狂扭曲,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上——
杜大夫跪在红螺寺的密室里,双手颤抖着将一枚青铜钉对准自己的灵盖。而在他身后阴影里站着的,赫然是年轻时的父亲,手中捧着一盏与阿芦一模一样的青铜灯......
画面突然破碎,石壁上的文字全部融化,变成黏稠的血浆顺着石壁流下。那些血液在地面上汇聚,形成一个复杂的阵图,正中央正是那口古井的形状。阿芦发出愤怒的嘶吼,蛇尾疯狂拍打地面:\"不!你不能——\"
叶徽感到一阵旋地转,石窟的景象在眼前破碎重组。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杜若撕心裂肺的喊声:\"记住!井底的秘密在......\"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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