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舰的悬停引擎在琴座ξ星轨道熄火时，林墨的因果平正微微发烫。舷窗外漂浮的星砂泛着淡金色，不像鹅座的混沌，倒像被精心筛过的金粉——这是“织命星”特有的星垣气息。
“到达坐标。”大副的声音带着疑惑，“下方行星‘织命星’的大气成分显示，这里曾是三千年前‘星垣织网者’的母星，但三百年前突然从星图上消失了。”
顾昭调试译码棱镜，镜片映出星砂流动的轨迹：“信号源在这颗行星的地核。我们收到的求救信息，是用二十三种文明的古文字重复同一句话：‘新茧在啃食旧网’。”
苏明调出全息星图，指尖划过织命星的投影：“地质监测显示，地核有异常能量波动，频率和我们在鹅座命茧里检测到的‘记忆哼唱’高度相似。”
林墨摩挲着腰间的因果平。七岁那年他在祖宅阁楼发现的青铜匣，此刻正在他意识深处发烫——匣内星茧碎片的纹路，竟与织命星的星砂排列完全吻合。
“准备着陆。”他下令，“顾昭，带精神共鸣器；苏明，准备文明断层扫描仪。”
织命星的地表覆盖着半透明的晶簇森林，每根晶簇都折射出不同文明的星轨图。林墨刚踏上地表，就有无数光点从晶簇中涌出，在他脚边汇聚成模糊的人影。
“外来者，”人影的声音像多声部合唱，“你们来晚了。新茧已经咬穿了旧网的七重节点。”
顾昭的精神共鸣器发出蜂鸣：“这些光点是织命者的残意识！他们被困在命茧的夹层里，正在被新茧吞噬！”
苏明突然指向最近的晶簇：“看那里！”晶簇表面浮现出青铜匣的纹路，与林墨意识中的碎片完全一致。她触碰晶簇，全息屏立刻弹出古地球文字：
“星垣非网，织命为梭。新梭旧网，各执其责”
——
织命星的核心区是个悬浮的晶球剧场。林墨穿过晶簇走廊，看见剧场中央悬着枚巨型命茧，比他在鹅座见过的任何茧体都要庞大。茧壳表面流转着银蓝光芒，每道纹路都对应着一个文明的兴衰节点。
“这就是新茧。”残意识们汇聚成的人影指向命茧，“它在吞噬旧网的星砂，用文明的‘如果’重塑自身。再这样下去，所有被记录的历史都会变成它的养料！”
林墨的因果平自动展开，银纹在秤盘上编织成星图。他看见命茧内部有无数光点在游动——那是被吞噬的文明意识，正被强行改写成新茧的“经纬线”。
“它在做什么？”苏明问。
“它在‘重织’星垣。”顾昭调出监测数据，“新茧的频率在覆盖旧网的共振，就像用新的乐谱覆盖旧的歌谣。但问题在于……”她突然顿住，“新茧的乐谱，和人类某个未被记载的史前文明高度重合。”
林墨的指尖触到命茧表面。因果平投射出金色光纹，他“看”到了——命茧深处蜷缩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七岁那年见过的青铜匣星茧雏形，有着一模一样的轮廓。
“是初代织命者的残魂。”残意识们突然齐声，“三千年前，他用自身化为星砂织就旧网。但新茧里的是他的‘如果’——一个选择不成为织命者的平行自我。”
林墨终于明白。所谓“新茧啃食旧网”，根本不是入侵，而是初代织命者的两个平行意识在争夺星垣的主导权：一个选择继续编织命运之网，另一个则想撕碎所有规则，让文明自由生长。
“必须让他们对话。”林墨举起因果平，“旧网的织命者代表秩序，新茧的代表自由，星垣需要的是平衡，不是对立。”
顾昭将精神共鸣器接入命茧，苏明展开文明断层扫描仪。林墨闭上眼，任由因果法则渗透进命茧——他看见初代织命者在星砂中沉睡，另一个自己则在星轨间狂奔，两者都在呐喊：“这才是星垣该有的样子！”
“够了！”林墨大喝一声，因果平的银纹化作光桥，连接两个平行意识，“星垣不是谁的私有物，是所有文明的共同记忆。你们争的不是主导权，是‘被记住’的方式！”
光桥尽头，两个初代织命者的身影逐渐清晰。秩序者身披星砂长袍，手持青铜匣；自由者赤膊缠着流动的星轨，眼底跳动着未被驯服的星火。
“你毁了我的网！”秩序者怒吼。
“你困住了所有可能！”自由者反击。
林墨的因果平突然投射出星垣全貌——旧网里沉睡着无数文明的稳定记忆，新茧中跃动着未被实现的璀璨可能。“看清楚！”他，“没有旧网，新茧只是飘萍；没有新茧，旧网终将腐朽。星垣需要的是……”
“织命者与破网者的共舞。”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光桥崩塌的刹那，命茧发出清越的鸣响。秩序者的青铜匣化作星砂融入旧网，自由者的星轨缠上新茧的纹路。林墨看见两种频率开始交织，旧网不再僵硬，新茧不再狂乱，共同织就了更复杂的星垣图谱。
残意识们发出欢呼，化作星砂融入复苏的晶簇森林。林墨走到命茧前，茧壳表面浮现出新的铭文：
“星垣无主，织命无常。各执其光，共耀穹苍”
——
离开织命星时，仲裁舰载着初代织命者留下的青铜匣碎片。林墨站在观景台，看着下方重新流动的星砂，因果平在腰间轻晃，秤盘的银纹织成了新的星图。
“下一站是‘枢星域’。”顾昭调出星图，“那里有座‘命缘案馆’，据保存着所有织命者的实验记录。”
苏明突然指着屏幕：“看！织命星的星轨诗碑亮了，他们在广播新的歌谣——”
歌谣声通过量子通讯传来，混着星砂的私语与文明的共鸣，飘向更遥远的星系。林墨知道，星垣织命的旅程远未结束，但每一次平衡，都让宇宙的命运之网，更坚韧，更鲜活。
仲裁舰跃入超空间，尾焰在星幕上拖出一道金线。远处，新旧交织的星垣光芒，正照亮下一个等待被书写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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