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真和悦并肩走着，悦的肩膀正好和印真的腋窝齐对着。印真索性就把胳膊搭到悦肩上去。
印真挑了一艘最好看的游船租下，押了一定黄金在船家。叫船家不用安排船夫，他们自己划船随便游玩一番，约好次日清晨还船，又叮嘱船家准备了酸菜鱼和桂花糖藕之类的菜肴，晚上就在船上吃。
这里的游船，里面布置得和酒庄里的客房一样，晚上是可以在船上过夜的。
两人上了船，印真把糕饼一应吃食都放下，便拿起船桨划船。
千里荷塘水域很大，莲藕和鱼大多是野生的，也有一部分是渔民们专门养殖的。
为了方便打渔、采摘荷花和莲蓬，镇子上的人们清理出很多水道来，刚好能容纳两条中等体量的渔船同时通过。
所以，这边的游船也和渔船一般大，船舱空间并不算大，但两个人住也算是十分宽敞。
悦道：“今花了不少钱吧？”
印真道：“放心，我带的多，够用上一阵子的。花光了再赚呗，怎么突然关心起钱的事情来了？”
悦道：“跟着阿娘行医救人，挣钱不易。”
印真暗暗的笑着，没想到悦还是个勤俭持家的料，以后会是个好夫人。
但印真想着，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尽兴，何须为钱挂心。便拍拍悦的肩膀，道：“你呢，不用管这些，我可以给人治病，还可以捉妖除邪，我还会绣扇面呢。挣钱的办法多着呢！总之你不用操心这个。”
悦轻笑着，回:“其实，我有存钱的。”
印真有些意外，好奇地问:“啊？你哪来的钱？”
悦:“大多是往日里阿娘给的，还有我自己捡的。我花不着，就都存了起来。”
印真大喜:“哈哈哈……没想到悦还会捡钱、存钱呢！从哪儿捡的？我也捡点去！”
悦摇摇头，:“不好捡的。上元节灯会的时候才有机会。”
印真好奇:“你捡了钱，就没人来寻吗？”
悦答:“松庆前辈，谁捡的就是谁的。”
印真摇摇头——松庆到底都教了悦什么呀！……
印真把船停到藕花深处。
现在荷花早已经没了，但还有一些晚熟的莲蓬，印真打算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摘几个拿来吃。
悦道：“不往前走了？”
印真道：“不走了。”
印真把船停稳，走到船头上。
这个时候正赶上夕阳西下，空一片通红，把远处青山的轮廓清清楚楚地勾画出来。落日余晖铺在荷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闪耀但不刺眼。
印真欢喜的唤悦：“悦悦，快到船头上来！”
悦缓缓的走到印真身边，两个人并肩坐下，晚霞染红半边，也染红了两个少年明媚的脸。
从前在禁苑的时候，印真就想象着这个画面：夕阳余晖下，清水荷塘里，悠悠晃动的船上，他和悦肩并肩的坐着，一起欣赏这温暖、宁静又绚丽、梦幻的景色，温馨又浪漫。
今总算是美梦成真了。
夕阳慢慢落下去，渐渐只能看得到远山的剪影了，印真道：“饿不饿？咱们吃饭去？”
悦嘴角带笑，回答：“好。”
印真用火炉把酸菜鱼温上，两个人就坐在火炉边上吃酸菜鱼“火锅”。
印真问：“味道怎么样？”
悦道：“不错，但有点麻麻的感觉。”
印真道：“这里的酸菜鱼确实偏麻一些，醒酒客栈的酸菜鱼山椒味道更重一点。”
悦问：“阿真，你更喜欢哪一种？”
印真纠结了一下，道：“都喜欢，非要选一个的话，还是醒酒客栈的更符合我的口味。”
悦点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印真突然想，不如现在就让悦变成个女孩子。反正很多人都没见过他，以后以女孩子的面貌示人，也未尝不可。但又有点怕悦生气，自己脑子里斗争了好一阵子，还是决定试一试。
印真尝试着问道：“悦，有个事情.....想问你。”
悦停下筷子，道：“何事？”
印真微微低眉，右手中指轻点了两下自己的额头，道：“你.....变成个女孩子怎么样？”
悦不解，问道：“为何？”
印真耳朵红了起来，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悦道：“哦，好，吃完了试试。”
印真会心一笑，道：“好！”
夜幕降临，空中没有月亮，繁星满，映在水面上，亮晶晶的。
微风带着一股荷叶的清香吹进船舱来，印真觉得有点凉凉的，便起身去把船舱的帷幔和门帘都放下来。
印真往下放着帷幔，想起悦身上的衣衫也单薄，便问道：“悦，你冷不冷？”
一转身，却见悦在他身后，拿着一件披风。
印真想:两年不见，真是学了不少东西，冷了会自己找衣服了。
可悦却把披风披到了印真的身上。这动作和印真的母亲颜若雨一样。印真会心一笑，一脸享受的样子。
悦道：“我不冷。你别凉着。”
印真冲悦眨了眨眼，道：“快变身快变身！”
悦依言开始变身，金缕色的光芒笼罩着悦的身体。
从前印真总被这光芒照得睁不开眼。而今却可以直视了。
不多时，光芒散去，可悦身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印真很是诧异，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悦也觉得意外。
悦再次尝试，想幻化成鹦鹉看看，却发现仍然没有变化。
由此，悦得出一个结论：“变不了了！”
印真更是吃惊，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变......变不了了？！悦你是没有办法幻化了？！”
悦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连鹦鹉也幻化不了。”
印真顿时傻了眼，内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两绒结了生死契之后，悦就再也没有变身过。没想到，悦最为擅长的幻化术竟失了效。
悦看印真脸色不太对的样子，道：“阿真，抱歉......”
印真马上打断了悦的话：“悦，你道什么歉，我不过是比较吃惊罢了。”
悦似乎不太相信印真的话，还想什么，但没来得及就被印真打断了。
印真道：“变不了就变不了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摘莲蓬去！”
印真转身走出船舱，整理自己的情绪。
他想过悦和他人妖殊途，隔着种族差异，隔着世俗偏见；也想过两人寿数相差甚多，不能共白首。
他甚至想过了，自己要到长白山巫医张氏那里，去寻找抹去记忆的办法——若有一他死了，就从悦脑子里带走关于他的记忆，不让他痛苦的活在世间，还他一个自由。
但他没想过，生死契会束缚住悦的性别，束缚住悦的身体。
被囚在禁苑两年，印真长高了也变壮了。可悦的身材、样貌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也曾觉得奇怪，但悦本就是妖类，和人类不同也是正常，也就没有多想。
但现在看来，并非是因为悦是妖族才变化的慢，而是他的身体状态被禁锢在赁结生死契的那一刻。
这就意味着——以后，十年、百年，悦都会这样青春年少。
可印真不过是个平凡的御邪师，会生老病死。将来要是他变得又老又丑，悦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就算父母肯接受他和妖灵结姻亲，会同意两个男子结合吗？
印真蹲在在水里的木桩上，手机械地摘着莲蓬，脑子里思绪万千。
“阿真，”悦打断了印真的思绪，“莲蓬已经很多了。”
“哦。”印真看看手里的莲蓬，“确实够多了。”
悦把手伸出来：“递给我吧！”
印真把莲蓬递给悦，悦接过莲蓬放在船头上，再次伸出手来，道：“来，把手给我，心些。”
悦的声音低低的，干脆、平淡而温柔。
悦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温暖、坚实、有力。印真把手交到悦手上，悦力气很大，一下便把印真拉了过去。
印真刚摘莲蓬，沾了水气，手有点凉，在触碰到悦的手的那一刻，印真觉得一股暖流直击心底。
印真问:“悦，你的手怎么这样暖和呀？”
悦笑答:“我怕你冷，先用灵力暖一下。”
印真耳朵红起来，心想:悦的本体是灵石，身体一直凉凉的，现在为了我，特意用灵力暖身，好贴心呀！
悦这样暖心，撩拨得印真心里痒痒的。
印真便打起了歪主意，对悦:“悦，你知不知道作为一个灵使都需要干什么？”
悦答:“知道啊，松庆前辈过，灵使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自己的主人！”
印真摆摆手，否认道:“不对不对，啊，也不是完全不对，只是吧，作为我的灵使，先要照顾好我。比方，我现在冷，浑身都冷。你该怎么做？”
看着印真期待的眼神，悦拉着印真的手，坐到火炉旁，道:“烤烤火，暖得快。”
印真有些失落，石头果然是不开窍。那便明吧！
印真假装咳了两声，装起柔弱来，道:“悦，我真的挺冷，你能抱着我睡吗？”
悦微微皱眉，摸了摸印真的额头，搭了搭脉，:“阿真，你没着风寒，不用怕。”
印真的期待落了空，脸上显出更失落的神色。
悦拿了披风，从后面给印真披上，顺势从背后环抱住印真，把头贴在印真的背上，问:“这样，好些吗？”
印真立刻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忙:“好多了好多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抱着我。悦，其实吧，灵使还负责暖被窝的……”
这话完，印真自己都红了脸。
没曾想，悦却痛快的答应了。
夜深了，印真身上暖洋洋的。只是拥抱而已，却让印真神魂颠倒。
印真和悦面对面躺着。悦轻闭双眼，睫毛根根分明，印真用手轻轻摩挲着悦的眼睛、睫毛、鼻子、面颊、嘴巴……
这灵使，怎么这样好看！比当初安晴的画中人，还要俊美。
印真大着胆子，亲了亲悦的额头。
年少时，心太柔软，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就把他刻在心底。只要他在眼前，就无法停止去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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