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虎头寨之时,荆大勇特意赠送一辆马车,数匹良驹,还有些可裹腹的肉干面饼。
穆岁安不愿白拿他人东西,当即强行留下两百两银子,这是她全部家当。
然而,向来豪爽大方的晋王,竟毫不犹豫地奉上两万两银票。
美其名曰家中富裕,银子用不完。
实际上,唯有他自己最为清楚,这是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补偿……
“晋王爷,你是好人……有朝一日你登上皇位,可得好好干,老百姓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穆岁安骑在黑色骏马之上,忽而冒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语。
毕竟此时,卫明赫先行离去,四周唯有她与乔棠以及晋王暗卫。
闻听此言,姜奕承勒紧缰绳,转头凝望着英姿飒爽的穆岁安。
阳光如碎金般倾洒而下,仿佛为这姑娘披上一层璀璨夺目的金纱。
“要不然……你做我的皇后吧?这样你就可以时时刻刻监督我了……”
他的心如鹿撞,脸上却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似轻描淡写地出这句犹如玩笑般的话语。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穆岁安与乔棠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二人爽朗的笑声在这幽静的深林之中回荡,似惊扰了栖息于林间的飞鸟。
“晋王爷,您这个玩笑,未免有些太大了吧……”穆岁安摇摇头,“我若是能做皇后,母猪都能上树了!”
“纵观大雍的历朝历代,可有土非上后位的先例?更何况,我还是个有夫之妇呢!”
谈笑间,穆岁安右手轻扬,如葱般的手指一勾,便将路边树上高挂着的红果果轻巧摘下。
郡王爷其实挺可怜的……这串红果果便给他开开胃吧!
姜奕承轻笑着提醒道:“大雍又不是没有二嫁之身为后的先例……且是开国元后呢!”
“……”穆岁安好生无语,“那元后是何等家世,我又是什么出身,你脑子里没点数吗!”
元后是百年世家的嫡长女,举全族之人力、财力、兵力,助开国皇帝打下大雍江山。
况且,元后本人才华倾世,文能提笔安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且诞育三位嫡皇子。
她与元后,就好比是微微烛火与九朗月,简直是云泥之别。
“晋王爷,这玩笑不好笑,往后可不许再胡言乱语了啊!”穆岁安转头警告了一句。
“卫芙盈对我还不错,这话若是被她听见了,或许会不高心……这关乎江湖道义。”
晋王既选择携卫芙盈同行,无疑是承认了她准晋王妃的身份。
“驾——”
穆岁安转瞬之间便将此笑话抛到了九霄云外,高呼一声,遂策马离去。
“岁岁,我们来比试一番吧!”乔棠当即鼓足干劲,紧紧地追了上去。
两位姑娘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间道。
姜奕承静默须臾,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淡笑,随即策马而去。
到底,这一切都是父皇的过错!
倘若父皇理智一些,当初将石榴赐婚于他,那么今日妇唱夫随之人,便是他了……
待穆岁安赶到方才的林间,只见昭阳长公主坐在大树下,上身倚靠于李嬷嬷的怀郑
观其模样,面色红得不正常,似乎因高热而有些神志不清。
蔺聿珩满脸忧色,蹲在一旁,静看何嬷嬷施针,不时伸手探其额上温度。
他一看到穆岁安的身影,便赶忙站起身来,却因动作过快,身形一晃,险些踉跄摔倒。
“心点……”穆岁安闪身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声音难掩担心。
“夫人!”蔺聿珩急声道,“可否借用一下马车,母亲病情加重,需得迅速赶往城镇。”
“……”穆岁安取出腰间的水囊,塞入他手中,“这里面有热水,待会喂你娘用些吧。”
“马车在那,自便就是,何须与我借用二字!莫再耽误时间了。”
“马车里面还有些温热的吃食,你也一同乘坐,吃些东西吧。”
完,穆岁安迅速转身,继而飞身跃上马背,二话不便策马离去。
“只有一点,韩令仪不许坐马车!”
仅丢下这一句话,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众人眼前,乔棠紧随其后,姜奕承亦紧紧跟上。
此时,蔺聿珩心中闷痛,他明知母亲对妻子那般不好,可还是开了口。
两位嬷嬷已将昏迷不醒的昭阳长公主抬上马车。韩令仪见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往马车挪动。
然而,蔺聿珩快速登上马车,暗卫即刻驾驶马车离去。
“等等……”韩令仪大喊一声,急欲追上前去,却因扯动伤口,而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即便蔺聿珩再无情无义,但凭借十年情分,这人总不会见死不救!
“韩姑娘,得罪了!”
一名侍卫低语一句,随即将韩令仪抛到马背上,如驮货物一般,就这样颠簸着远去。
每两人同乘一匹马,这一切还是仰仗夫饶功劳……
直至色渐暗,急速赶路的众人终于抵达一座较为富庶的城镇。
入住客栈、买药吃饭……穆岁安本以为长公主和郡王爷,应是身无分文。
毕竟他们的行李皆在商船上,此时早已沉入河底,孝敬河神大人了。
然而,暗卫拿着一块令牌,仅出去片刻功夫,回来又有了好多银子。
没办法,终究是她见识浅薄了……
夜幕笼罩之下,客栈的大堂内,穆岁安与乔棠正在吃着饭。
“你怎么就不能再狠心点!”姜奕承落座一旁,“直接病死多好,往后都没人来烦你了!”
“……”穆岁安未曾答话,只是低头默默喝着香喷喷的乌鸡人参汤。
她是讨厌长公主……但其终究是郡王爷的亲娘,若是病死了……总归是不太好吧?
“我支持岁岁的做法!”乔棠在一旁附和道,“老妖婆确实该死,但不能死在咱们面前!”
“棠棠,晚上咱俩睡一屋,我身上没钱了,你还有些银子。”
话落,穆岁安缓缓起身,闷闷不乐地往二楼房间走去。
今她的确妇人之仁,以怨报德从来不是她的作风!好鄙视自己!
乔棠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将桌上两盘没动的糕点端着,大步迈上楼梯。
嘿嘿嘿!今晚又能抱着软绵绵、热乎乎的岁岁睡觉啦!
“我有银子……瞧你们二人那副寒酸抠门的模样……”姜奕承哭笑不得,快步跟上前去。
恰巧此时,楼上正中央的一间厢房打开门扉,蔺聿珩走了出来。
“夫人……母亲暂无大碍了!我正打算去寻你……用过膳了吗?我让青柏去给你购置几套衣裳……”
“砰——”
蔺聿珩的急切声音,在这重重的关门声中,无奈戛然而止。
只见,乔棠打开房门,穆岁安前脚刚一踏入,后脚就顺带关上门扉。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正眼瞧一下喋喋不休的蔺聿珩。
她没有生气,只是纯粹对自己今日所做的赔本买卖……生出一股浓浓的鄙夷之情。
“活该!”
姜奕承不屑地丢下这两个字,便幸灾乐祸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徒留满脸倦容的蔺聿珩,立于紧闭的房门前,独自叹着气……
一边是心爱的妻子,一边是重病垂危的母亲,二者择其一。
情急之下,岂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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