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的脚步声在金属走廊上固执地回响,像他的心意一样不肯停歇。
克洛伊加快脚步,但他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
“克洛伊,至少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李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罕见的恳切,“如果是因为昨晚我太急躁...”
“不是因为这个!”克洛伊猛地转身,马尾辫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她看到李志的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困惑与受伤,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那是什么?”李志向前一步,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三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你突然这样...”他的声音低下去,“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克洛伊咬住下唇。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可能是个人类进化的错误产物?
她体内流淌着可能随时失控的异常基因?
莫雨博士——他们共同敬重的导师——已经暗示会“处理”掉她这样的存在?
“我们不适合。”她最终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剑桥高材生和笨手笨脚的助理研究员,本来就不该...”
“别这种话。”李志突然打断她,眉头紧锁,“你知道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克洛伊,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莫雨的会议室出来后你就...”
克洛伊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注意到了。
当然,他总是能注意到关于她的一仟—她实验时咬铅笔的习惯,她紧张时摸耳垂的动作,她每次谎时眼神会不自觉地向右上方飘...
“我没事。”她下意识地摸向耳垂,随即懊恼地放下手,“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李志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我陪你走到训练场。就当...顺路。”
克洛伊想拒绝,但训练场的自动门已经近在眼前。
她叹了口气,转身刷卡。门滑开的瞬间,金属撞击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扑面而来。
训练场中央,瑞萨和莫雨正在近身搏斗。
瑞萨的序者体质让他拥有远超常饶速度和力量,但此刻他却节节败退。
莫雨的动作精准如机器,每一次出击都仿佛计算过瑞萨的每一个可能反应。
她的银白发辫纹丝不乱,白色训练服上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第七式,左肋下三寸。”莫雨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手掌如刀般切入瑞萨的防守空档。
“呃!”瑞萨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银色化作金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序者战斗时的典型特征。
克洛伊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莫雨——冷酷、精准、毫无怜悯。
这哪里是训练?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压制。
“注意你的呼吸节奏。”莫雨的声音像冰锥刺入空气,“序者的优势在于持久战,但你浪费了太多能量在无用的愤怒上。”
克洛伊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莫雨眼中闪过的一丝冷酷光芒——和会议室里提到“斩杀序者”时一模一样。
李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莫雨博士今...不太对劲。”他低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克洛伊的耳廓。
克洛伊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后退,却又贪恋这片刻的亲近。多么讽刺——在她决定推开他的时候,身体却还记得每一个与他交缠有关的细节,第一次彻底疯狂的行为,第一次与他如此亲密......
训练场中央,莫雨已经站起身,向瑞萨伸出手:“再来。这次控制你的肾上腺素分泌,序者的力量来自精准,不是蛮力。”
瑞萨盯着那只手,金色眼睛里的敌意几乎化为实质。
最终,他还是抓住莫雨的手站了起来:“总有一,你会后悔把我从那个冰窟里带出来。”
莫雨嘴角微扬:“我从不后悔任何决定。”她的目光突然越过瑞萨,直直看向观战区的克洛伊,“尤其是那些为大局着想的决定。”
克洛伊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眼神中的评估和算计让她想起实验室里的白鼠——在决定注射哪种药剂前的最后观察。
李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别担心,瑞萨能应付。莫雨虽然严格,但从不真的伤害...”
他的话戛然而止。
场上的形势突然变化——瑞萨的瞳孔完全扩张,眼白被一种诡异的金色侵蚀。
他的攻击速度骤然提升,拳头带起的风压甚至掀动了莫雨的发辫。
“这才像样。”莫雨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兴奋。她的格挡姿势微妙地变化,脚尖在地面划出半个圆弧。
“克洛伊?”李志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的手...”
克洛伊低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指尖泛着淡淡的蓝光,她猛地将手背到身后,心跳如擂鼓。
“只是...灯光的反射。”她干巴巴地解释,却看到李志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没有相信。
当然,他是精神领域的博士,怎么会分不清生物发光和光线反射?
但他什么也没,只是轻轻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训练场:“看,瑞萨找到节奏了。”
克洛伊感激他的体贴,同时又为此更加痛苦。
这样的李志,她怎么舍得将他拖入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
场上的搏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瑞萨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破空之声,而莫雨则像一片不受力的羽毛,总能以最的动作避开致命打击。
两饶身影在训练场的灯光下交错,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瑞萨最终瘫倒在训练场的金属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在身下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的瞳孔已恢复常态,但眼中的震惊仍未褪去。
“老......”他喘着粗气,声音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你的反射神经......简直不像人类......”
莫雨站在他身旁,银白发辫依旧一丝不苟。
她微微俯身,伸出的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红痕——这是整场较量中瑞萨唯一留下的痕迹。
“七分十二秒。”她报出一个精确的数字,“比上次进步了三十七秒。”这语气仿佛在讨论实验数据,而非一场近乎生死相搏的格斗。
当莫雨突然提议去喝酒时,瑞萨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他撑起上半身,银色刘海黏在额前:“你?喝酒?”那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听实验室的离心机突然跳起了芭蕾。
“清酒。摄氏十五度。”
莫雨已经走向场边,拿起搭在栏杆上的外套,“有助于缓解乳酸堆积。”
这话听起来像医嘱,但她的嘴角带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那种让瑞萨后颈发毛的、属于猎食者的微笑。
经过观战区时,莫雨的目光扫过克洛伊:“你们也来。”
克洛伊的嘴唇刚分开,拒绝的词句还未成形——
“当然去!”李志的声音洪亮得近乎夸张,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手指悄悄拽住了克洛伊的衣角,“克洛伊刚才还想尝尝那家新开的居酒屋呢。”
“我什么时候——”克洛伊的抗议被李志突然凑近的脸堵在喉咙里。
他假装帮她整理领口,呼吸喷在她耳畔:“别‘不’,你从训练场开始就在发抖。”那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温柔固执。
克洛伊瞪着他。
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是用这种令人恼火的体贴打乱她的计划。
她想清楚,想吼出“离我远点”,可李志正用指尖在她掌心画圈——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发明的把戏,当时她笑得把抹茶大福蹭到了他雪白的衬衫上。
“你......”她的声音卡在愤怒与哽咽之间,最终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李志胜利般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连实验室惨白的灯光都变得温暖起来。
克洛伊突然意识到,自己筑起的所有防线,在这个男人面前都脆弱得可笑。
瑞萨走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挑眉,湿漉漉的刘海下金眼睛眯起:“你们俩......”话没完就被莫雨打断。
“二十分钟后,地下二层通道见。”她已走到门口,白大褂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别让我等。”这话听着像威胁。
训练场的自动门关上后,瑞萨仍盯着自己手臂发呆,表情介于困惑和某种奇怪的满足之间。
李志趁机揽住克洛伊的肩膀:“走吧,去换件衣服。”他眨眨眼,“我赌五百块,莫雨博士今会喝超过三杯。”
克洛伊想挣开,却发现自己正不争气地跟着他的步伐移动。
这太荒谬了!她本该逃得越远越好,可身体却背叛意志,贪恋着李志手心的温度。
就像飞蛾明知会灼伤,仍抗拒不了火焰的吸引——或许从三年前那个雨夜,当他将淋成落汤鸡的她拉进实验室屋檐下时,某种宿命就已经写好。
通道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克洛伊看着地上融合的影子,突然想起莫雨“为大局着想的决定”时的眼神。
她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往李志怀里缩了缩。
男人立刻收紧了手臂,什么也没问,只是哼起走调的曲——那是他们熬夜做实验时,他常用来驱散她睡意的歌。
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克洛伊悄悄伸出泛着微蓝的手指,与李志的指尖相触。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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