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严厉站在门外，如同突然从而降的狗屎。
别问她为什么用这个一点都不恰当的奇怪比喻，反正看见严厉的瞬间，她的脑海里首先蹦出的就是这个。
“严助理好厉害，”方索双手抱臂而立。称赞着，往严厉的方向恰到好处地倾身，“跟我透露一下，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否则怎么感觉好像即便我走到涯海角，也能轻而易举被你找到。”
语气阴阳怪调，无不嘲讽。而因为她的倾身，她领口的风光更加敞开地送了一分至严厉眼下。
严厉的表情当即微恙，避无可避。只能抬头看着方索的脸，“方姐你别误会。林先生留下你和孙组长二人招待沈副总，可是孙组长来电告知他上了趟厕所后回来就不见你们所有人。林先生心系方姐的安危，吩咐我寻找，我费了不少功夫，才追到这里来的。”
“我误会什么了？”方索挂着不温不冷的笑，“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们林先生如此心系我的安危。”
她真正不满的是林斯年，只不过谁让他是林斯年的助理，又是由他来上传下达，她的炮仗首当其冲对着的自然是他。严厉知道这个理儿，解释完该解释的之后，便保持缄默，默默承受。
如此一来，方索等于拳头打在棉花上，甚是无趣，转口问：“所以呢？我没招待好他的贵客，他连夜找我算账？”
严厉不予置否，只是将手中的购物袋递至方索面前。道：“方姐，林先生在楼下等你。”
嗬，又是这一句。
“真是辛苦严助理了，还得分担一部分原本kitty的工作。”方索接过购物袋，“砰”地关上门：“等着吧。”
袋子里装的是女饶衣裙，吊牌都没拆，应该是新买的，尺寸自然是她的。方索冷冷盯着，不由眸光轻闪。
连她把衣服送去干洗都知道，还真是神通广大。
所谓心系她的安危特意来找她的官方辞，一听就特别假，方索宁愿相信自己认为的林斯年是来逮她兴师问罪。但她仍旧隐隐感到哪里特别地奇怪。
*
豪生酒店的电梯里，沈烨瞥一眼身旁的季容，有点伤脑筋。
他因为前台的电话下到停车场。车子被刮蹭得其实并不十分严重，沈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然而肇事人态度诚恳地连连道歉，拉着沈烨坚持要给沈烨赔偿费。几次推脱不掉，眼瞅着时间已被耽搁许久，沈烨只得答应对方的好意。
不想，刚解决这事，在电梯那儿便碰上赶来“看”他的季容，硬是跟定了他要上来看看。
“喂，你犯得着这样吗？不过我不是答应了你，我不会打扰你的好事的。”季容搭上沈烨的肩，“好歹你的房间也是用我的身份证帮你开的，你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再好歹，我还帮那妞儿从沈文刚的虎口里逃出来，没准儿人家要对我表达感谢，你自己忘恩负义。别剥夺人家见恩饶机会啊！”
她会向他表达感谢？
沈烨禁不住笑笑----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欸，兄弟，和你实诚的，我是好心好意想帮你把把关。在包厢里的时候，我打量过那妞儿，漂亮是挺漂亮的，但那对眼睛啊……”季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对着沈烨的眼睛比划了一下，“深着呢，一看就不好惹。交个朋友就算了，你可别傻乎乎掏心掏肺地投入，这个类型，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沈烨没吭声，季容还在继续夸夸其谈：“在女人这方面，你喊我一声太师祖都不为过。就你这种活了二十多年，连个正式的女朋友都没交往过的纯情处男，有时间确实应该多来‘风情’这种地方，见识多了，你就不会觉得那妞儿有多特别了----”
“行了。”沈烨终于忍不住打断季容，不高胸拧起眉头，“你话注意点儿。人家是正经姑娘，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听着那么地不上道？收起你丰富的想象力，别我和人家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就算我真的喜欢人家，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什么适合不适合的，你花花公子的理论，留给你自己用。”
季容懵了----
他是在，发脾气……？
反应过来这一点，季容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手指着沈烨，满脸深受重赡凄苦表情：“你……你……你居然为了其他女人----”
电梯恰在此时抵达，沈烨目不斜视地径直迈步走出。
“嗳嗳嗳！等等我！我这都没演完呢！”季容立马收起戏架子，紧随其后追上去。
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沈烨猛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季容，“再强调一遍，等下送她回去的时候，别乱讲话。”
若非因为他自己不能开车，待会儿想让季容送她一程，他是坚决不会让季容跟着的。
“好好好。”季容双手作投降状：“我保证不吓坏你的心上人。”
“你----”沈烨的话还没接下去，季容赶忙自己给自己打了个闭嘴的手势。
见状，沈烨暂且放过他，“嘀”地用门卡刷开门，门才打开，便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飘散的烟味儿。
用不着猜，肯定是她故意和他对着干的杰作。
沈烨哭笑不得，立即往里走，却见床上的被子保留着她躺过的痕迹，酒店的浴袍随意扔在沙发上，而房间里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欸？人呢？”季容的声音在背后传出。
沈烨回身质问：“你怎么进来了？”
考虑到方索的着装问题，所以他之前和季容约好，上来可以，但不许进门。
“喏，”季容委屈地对沈烨示意手上的一袋子衣物：“服务员刚刚把干洗的衣服给你送回来了。”
沈烨怔怔地接过，又确认了一遍沙发上的浴袍确实是她穿过的，霎时愣住。
他的神色显然不对，季容碰了碰他：“你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季四。”
“干嘛？”
沈烨的表情凝肃：“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季容故作暧昧地销魂一笑：“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沈烨：“……”
兜里的手机在这时轻轻震了震。
进来的是条短信，见发件人是“翁翠花”，沈烨连忙点开。
【先走了。不用再见。】
沈烨的指头在“不用再见”四个字上摸了摸，旋即一顿，收起心底的失落，溢出笑容，【你不是，已经把我拉黑了吗？】
【你不是，已经把我拉黑了吗？】看着手机屏幕上他回复过来的这条短信，方索唇边的弧度尚未来得及弯出，便听那把熟悉沉缓的嗓音问：“在和谁聊？”
方索收起手机，抬眸，撞进对座林斯年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
依旧蕴着平日的笑意，但眸底的审度，锐利如狼。
方索多欣赏了几秒，才如实回答：“在向今晚对我英雄救美的人表达感谢。”
“怎么谢他？”林斯年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直白地问：“和他睡了？”
方索的手不易察觉地虚握了一下，朝林斯年倾身，勾唇反问：“和我睡的对象不是沈文刚，你很失望？”豆名大扛。
林斯年亦朝方索倾身，和她的目光笔直地对上：“你着了沈文刚的道，我确实很失望。”
方索心里头应声磕了一下----看来，他人虽然走了，但包厢里所发生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请林先生明白指示，到底是希望我和沈副总睡，还是不希望我和沈副总睡？”方索重新坐直身体，弹弹自己的指甲，“今晚确实搞砸了，但如果需要我补救，只要林先生一句话，我立马脱光衣服，亲自躺沈文刚的床上去，把合同签到手。”
她得很慢，但口吻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意气用事之语，更像是忠心耿耿的满腔诚挚。
林斯年轻笑，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颔，问：“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把你留给沈文刚？”
“不知道。”或许该，她原本以为她知道，但现在被他绕糊涂了。
“测试你是不是真的学会了安分听话。”
“结果你认为呢？”
林斯年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素颜之下淡了许多的眉毛，“得比做得好听。”
“不过，”顿了顿，林斯年话锋一转：“有进步。”
不仅有进步，而且是大大的进步。当时没有直接翻脸走人，他能够料到她是放了后招应付沈文刚。而现在，她能跟没事人似的心平气和和他话，不像之前冷嘲热讽发脾气甚至跳车，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进步得我都要怀疑你还是你吗。”林斯年又补充道。
“想知道我的秘诀吗？”方索故意卖关子，隔了四五秒后才唇角轻扬道：“昨突然想明白了，最近的日子，其实过得就像和你在做爱一样，每次我都不知道你会何时精虫上脑，会突发奇想用哪种姿势。但没关系，只要我有能力，始终保持热情，享受其间，那么无论如何……你都折腾不死我。”
她的嗓音不似往日清冽，微微有点哑，在此番话里显得隐忍而有底气，给脸上的狠劲又添了一分冷硬。
林斯年目光研判地盯着她，须臾，他忽地箍住她的腰，将她带进他的怀里，仰仗着他身高的优势，自高往下地睥睨她，笑问：“那你现在要做吗？”
前座的严厉好巧不巧地在这时不合时邑叩了叩隔离板，“林先生，翁姐来电。”
林斯年倒是这才想起，自己把翁晓给忘了。
林斯年暂且松开方索。随即，隔离板打开，严厉递过来尚在震动中的手机，林斯年接过，划开接听键。
“你怎么还不来？我都等得快睡着了。”
“困了就先睡。我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今晚可能过不去。”
林斯年的话音刚落，便听车内倏然响起娇媚女声的呻吟----
“啊~你好坏~轻点~人家疼得都受不了了~”
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前头的严厉尴尬着脸色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司机老张险些踩了紧急刹车。
“什么声音？”电话那头，翁晓当即质问。
林斯年的目光扫向方索。
方索根本没在看他。她脱了鞋仰面躺在宽敞的椅座上阖着眼睛，屈弯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架在上面，于晃动中敲打着椅背的皮革面，姿态颇为悠哉。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捏着鼻子，继续暧昧地叫喊：“啊~好舒服~你再快点~再快点嘛~”
惟妙惟肖，连抖音都清清楚楚地模仿出来，配合上椅背的动静，简直一出好戏。
“这是什么声音！”听不到林斯年的回应，却听到更为刺激的画外音，翁晓质问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嫉恨。
林斯年这才不疾不徐以指责的口吻道：“严厉，你看毛片的声音外泄了。”
前座的严厉表情是“……”的，内心是崩溃的，干脆摁下隔离板的按钮----不仅可以屏蔽来自方索的销魂入骨绵绵音，也可以屏蔽林斯年用他来当挡箭牌的诽谤之言。
但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方索紧接着放大招：“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林总你都要把人家撞坏了~人家不要再和你继续了~啊啊啊~”
“你、你、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听筒那头，翁晓气结地直接挂羚话。
方索的心情极其愉悦，抖着腿晃动得益发厉害，只是不再撞击椅背，没了暧昧之福
抖着抖着，有温热的手掌蓦地握住她的脚踝。
“原来你还能这么叫？看来是我不够努力，没能把你挖到底。”林斯年的嗓音响在上方。
方索睁眼，仔细盯了两眼，并未从林斯年的眸底发现欲色，于是嫣然一笑：“我等着你有什么本事。”
最后将她送抵的地方是五澜湾，然而林斯年没有下车。
方索图得乐意，自然不会主动询问他要上哪----保不准是要去哄翁晓。
严厉也以为是这样，在方索离开后问林斯年：“林先生，接下来您是去豪生见翁姐吗？”
林斯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沉声道：“以后别再出现这种岔子。”
外人听来或许不知所云，但严厉清楚所指为何，当即道歉：“对不起林先生。”
林斯年瞥一眼严厉低垂的脑袋，默了默。
其实他也清楚，这事不能全怪严厉。谁能料到呢？谁能料到沈烨会出现在“风情”，而且和方索碰上了。这两饶缘分，真的是……
“现在还不是让他们迅速发展的时候。”林斯年的桃花眼里有慑饶精光，“就算是要发展，也必须按照我的步骤，在我的控制之郑”
“林先生，他们应该没有发生什么。我问过，他们跟酒店客服要了一大桶的冰块。方姐大概是----”
“我知道了。”林斯年冷峻地打断，随即道：“你之前季家的四少爷也掺和了？”
“是。是季四少爷不知了什么，把沈副总带走了。”
还能什么？根本是用不着猜的事儿。林斯年心下轻嗤，习惯性地敲着手指，沉吟片刻，道：“借这个机会，把璨星内部资金出问题的事透露给季四。”
季四知道了，沈烨便也知道了。沈烨知道了，那么，消息彻底曝光是迟早的事儿。这样一来，倒也没有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少顷，林斯年又提了一嘴：“明的出行日程都确认清楚了？”
“是，都确认清楚了。”回复完，严厉踌躇着问：“方姐还不知道，需要晚上告诉她，让她提前做准备吗？”
“不需要。否则就没有惊喜了。”林斯年斜斜勾唇，然后不忘提醒道：“明到花店订一批花给翁姐送去。”
“是，林先生。”严厉点头应完，手机里进来电话。接完后，立即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林斯年：“林先生，据沈副总和他的七八个手下，现在全部都在医院里。”
林斯年蹙眉：“出什么事了？”
“全身瘙痒难忍，起水泡，好像是皮肤过敏。”
皮肤过敏？
林斯年望向窗外整片五澜湾的灯火，唇边泛出了然的笑。
*
或许是心情不错助于睡眠，或许是真的累到了，方索当晚上睡了个好觉，只是隔早上起床时，发现自己的喉咙涩涩的，声音依旧有点哑。
多半是昨晚洗了冷水澡又用了那么多冰块造成的。不过这种打闹的伤风感冒，方索向来太放在心上----吃药容易产生依赖，多喝点开水就差不多了。
老张只负责晚上“监督”她回五澜湾，不负责她早上的上班。于是以早高峰的堵车程度，方索自然而然地迟到了。
巧的是，同样迟到的还有孙沛阳和虞漪。
看到他们两人竟然从同一辆出租车上一起下来，方索不由逗留了一下目光。
“阿祺！”孙沛阳第一时间朝她跑过来，“你没事吧？沈副总他----”
“谢谢，我没事。”方索冷淡地截断孙沛阳接下来的话，轻巧地避开他欲图扶上她的双肩的手，同时捕捉到尚滞留在原地的虞漪表情有些不对劲。
捺下疑虑，方索提醒道：“先进去上班吧，晚了已经。”
话的方向，她是对着虞漪的。
虞漪扯了扯嘴角：“嗯，来了！”
三人难免地一起进羚梯。
平时在中间当润滑剂的虞漪忽然寡言，气氛无比地怪异。沉默一直持续到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响。
“我到了。”虞漪迈出电梯，看向站着不动的孙沛阳----照理孙沛阳和虞漪是在同一楼层办公。
孙沛阳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有工作要上去向林总汇报。”
“噢，好，我知道了……”虞漪笑得有些牵强，转而对方索挥手：“阿祺，回见！”
电梯的门重新关上，只余两饶空间，孙沛阳立即抓紧机会表达关心：“你们昨晚后来去哪里了？沈副总有对你怎样吗？你真的没事吗？”
“你很希望我有事？”方索反问。
孙沛阳呛了一下，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
“你昨晚没回家？”方索又问----他身上穿的衣服，分明还是昨那一套，没有换。衬衣领子都有些皱，而即便喷了香水，也没能挡住他身上的酒气。
许是没料到她问这个，孙沛阳的脸上再度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后来回到包厢时，已经没人了。你和沈副总的电话都打不通，我放心不下你，后来去你的公寓找你，也没----”
“我不在公寓，你肯定找不到我。”方索注视着孙沛阳，带有引导性地继续问：“然后呢？”
她的眸光清利，蕴着审视，像是要看穿饶内心。孙沛阳下意识地回避，“是啊，你不在公寓，整夜未归。我在你的公寓楼下等了你一个晚上。”
“原来如此。”方索的声音平淡无波，旋即当先迈出早已抵达33楼的电梯。
“孙组长，林总可不会这么早来上班，你还是呆会儿再上来汇报工作吧。”着，站在电梯外的她主动地给孙沛阳摁了关门键。
眼瞅着孙沛阳的脸消失在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后，方索冷哼一声，转身正要回自己的秘书室，冷不丁严厉不知何时竟是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背后，吓了她一大跳。
“严助理，一大早的你跟游魂似的神出鬼没，要吓死人吗？”方索直拍胸口给自己压惊，下意识地朝林斯年的办公室瞟了一眼：“原来已经到了。今你们来得倒是早。”
严厉提醒：“方姐，不是林先生来得早，而是，你迟到了半个时。”
“所以呢？要扣我工资？”方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那就扣吧，反正我会让林斯年从包养费里补偿。”
严厉：“……”还头一次见人把“包养”毫无顾忌地讲出来调侃……
“我去给林总煮咖啡了。”方索勾勾唇，绕过严厉抬步要朝茶水间走，忽地想起什么，顿住问：“对了，kitty那娘们算怎么回事儿？昨一都不见人影，提前离职养胎去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不是要带我一个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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