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揉了揉肚子，鼻尖早被灶间飘来的酸菜香勾得发痒：“娘，你这么一我都饿了，在公社住这么多，好久没吃到您烧的酸菜锅了。”
李彩凤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聚成了花，围裙一甩就往灶间钻：“就知道你馋这口！”
“别急，家里还有不少腌肉，正等着给你解馋呢。”
她拽住一脸懵的陈有仁，“伙计，别装聋作哑，去把仓房里的新玉米碴子舀半瓢——可着青山敞开肚皮吃！”
陈有仁梗着脖子往后躲：“你咋不叫雪梅搭手？我刚从地里回来，腰都快累断了……”
话没完就被李彩凤瞪了一眼，只得磨磨蹭蹭往缸边走。
土灶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泡。
酸材酸香混着各位野味的咸鲜在屋里打转。
陈青山躲在蹲在灶前喂馒头吃馒头，看母亲把新分的玉米面拍成饼子，贴在铁锅边上。
陈有仁嘴上抱怨着“惯坏了子，我是老子他是老子？”
不过干起活来倒是也不含糊。
油花很快在汤里绽开，映得满屋子都亮堂起来。
“开饭咯！”
烟雾缭绕中，一家人围在灶台边端饭。
“伙计，你那一碗是青山的。给他端过去。”
陈有仁端着碗愣在原地，“哎？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
“快吃你的吧，话比酸菜汤还酸。”
李彩凤打断老伴的话，又往他手里塞了几块饼。
一家人围在桌前，平淡却又难得的再次齐聚一堂。
饭后，一家人正得热闹。
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李彩凤擦着手去开门。
木门推开，就见雪地里站着五六个汉子。
其中高大山打头，身后是铁蛋、刘老三、前进胜利两兄弟以及民兵队的刘绍根。
都是猎户队里的人。
而且人人手里都带着东西，卖面、野鸡、山核桃、酒……
“婶子，没打扰你们吃饭吧？”
铁蛋冻得直搓手，嘴上却乐开了花，“今屯子里跟过年似的，咱猎户队咋能不来凑个热闹？”
李彩凤看了眼他们手里的东西，慌忙摆手：“快别整这些！分粮时已经拿了大伙的心意，咋还带东西……”
话没完就被高大山拦住。
他往前跨半步，胸前的主席像章在月光下闪了闪：“婶子，这都是俺们自个儿打的猎、磨的面，算不得啥——您要不收，俺们可不敢进门了。”
正推让间，陈青山掀开棉门帘出来。
“大山哥，你不是去公社备案吗？咋回来这么快？”
高大山摸了摸后脑勺：“材料早备好了，周干部俺们屯子选班子透亮，盖了章就让俺回来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顺道在供销社打了半斤地瓜烧，想着跟你唠唠村里的事儿。”
陈青山笑道：“你一个大队支书，找我唠这种事儿。”
“咋啦？不欢迎俺们？”高大山开玩笑。
“哪儿能呢，快进来坐。”
土坯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陈青山往火盆里添了块硬柴，火苗“腾”地窜高。
炕桌上的粗瓷碗里倒满了酒，下酒菜就是刚拎过来的腌兔肉。
“哥，你们吃的什么好吃的？”满刚凑过来，扬着脸张望，就被陈雪梅笑着抱走。
“别在这儿添乱，走，帮姐去缸里舀碗酸菜汤。”
众人围坐在炕桌旁。
陈有仁有些拘谨地往边上挪了挪，却被刘老三一把拉住。
“有仁哥，今儿咱可得敬你一杯！”
陈有仁诧异的指着自己，“敬我一杯？”
“那可不？俺就稀罕文化人。”
“可我、我不认识几个字儿啊。”
“那俺就稀罕没文化的人。”
着就往他碗里倒地瓜烧，琥珀色的酒液在火盆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斑。
“够了够了！”陈有仁慌忙摆手，却抵不过众人热情。
“有仁叔，俺也来敬你一杯。”
“俺也一样。”
面对众人纷纷敬酒，陈有仁盛情难却。
端起碗，抿了口酒就咳嗽起来，耳尖比火盆里的炭还红。
“有仁哥不讲两句？”
陈有仁放下酒碗，一脸迷茫，“我讲’我讲啥？”
“好！讲的好！”
……
酒过三巡。
陈青山瞅着高大山被火烤红的脸：“大山哥，你刚上任就往俺家跑，不怕乡亲们你‘搞团体’？”
“怕啥！”
铁蛋抢着插话，灌了口辣酒，脖子上的围巾都滑到腰上。
“哥，你是没出去外面看吧，今屯子跟过年似的，大伙都在喝呢。”
“那可不是？”刘绍根抢过话头，“过年都不一定吃上一顿白面馒头，今儿敞开了吃。民以食为，今不过年，啥时候过年啊？”
“今儿分粮时大伙了，等开了春，要在村口立块碑，把青山哥带粮回来的事儿刻在上头！”
“咱庄稼人不虚的，有大山跟青山两座山，咱屯子不愁没盼头……
“净瞎咋呼！”高大山瞪了铁蛋一眼，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对了青山，公社李干部，咱屯子选的‘三荐两议’法子好，要当成典型往县里报。”
“俺跟他了，等挖通后坡的水渠，我准备领着乡亲们再开百八十亩荒地，他批准了！！”
陈青山闻言，有些迟疑的：“想法是好想法。不过路得一步一步走，你这刚上人，就想着开荒地，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大了。”
“只有地多了，种的粮食才能够吃啊！”
“我知道。”陈青山打断道。
“但是，开百八十亩荒地，少要耗两季口粮——咱屯子刚分了粮，仓里的应急储备可不能动。”
高大山灌了口地瓜烧，辣酒顺着喉咙往下滚：“所以才找你合计嘛！”
“咱们这不是允许打猎了嘛，老话靠山吃山，咱们打猎打到的东西，交够公社的任务，剩下的分给大伙，应该勉强够用。”
“不过这事儿嘛，到底还得你来牵头，俺们没这个本事。”
陈青山闻言想了一一会儿，摇了摇头。
众人心里一缩，高大山忙问：“青山你啥意见？”
“不是啥意见。”陈青山扣了快腌肉。
“打猎可以，不过光靠打猎不校”
“而且只是分给大伙太直接了，不如这样，打猎队进山时，让青壮劳力跟着去，既能练身手，又能顺路探探荒地里的冻土墒情。”
“至于打来的猎物，按工分分配，交够上面的，留足自己的，剩下的，谁愿意跟着开荒地，就分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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