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因是女孩子,禁止入产房,只能在门外等着信息,干点跑路传信的事。
金珠坐月子,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动了,张杰、张鑫也都过来了,看着在门外着急的燕,心里都在想,张魁能回来该多好,起码能帮上忙,别人只有干着急的份,没有其他办法。
张杰见状道:“咱们在门外守着,着急没用,不如都到婆那里坐着等吧。顺便和他老人家拉拉家常,缓解她老人家的情绪。”听了张杰的话,几个人一同进到奶奶的屋子,只见奶奶也坐在那里干着急,几个人连忙让奶奶躺下。
燕给老太太:“婆,你跟着着急干啥?有婶子她们在那里,你就放心的躺着吧,一会我就过去看看情况,回来给你,放心吧。”
老太太应道:“唉,我还是放心不下呀,你们年轻人不懂,人生人,吓死人,女人生孩子,那是要在鬼门关走几个来回,这生下来了,就是两条生命。生不下来,那可就是一尸两命。这都是在人命上来回转,你我能不担心吗?我这是人老心不死,操心的命。”
老太太看着两个孙子道:“女人生孩子,你们两个大伙,瞎掺和什么?回去睡觉吧,没你们的事,明等着听信就行了。”她叹了口气又:“魁儿要是回来,可能还能帮一点忙,只可惜他没回来,都不知道他在忙啥?着急用他的时候,人影都看不到。”
媳妇生孩子丈夫在,就能给一点安慰,想要这种安慰,在张魁这里就成了难题,他有这个心而没这个力,整忙得焦头烂额,也理不出头绪,上级不给批假,他就自然回不来,他自己也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滋味。此时的他,还在槐庆府躺着睡觉,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着什么?他只知道男人在外挣钱养家,给家里供上钱就校
真是: 夫妻想法两重,同床同子难同愿。
为了生存都付出,不计得失家久远。
生孩子对女人来,就是煎熬,漫长的煎熬。深秋的夜,这时也似乎漫长了许多,金珠只能在这漫长时间里煎熬,她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但她还不能不坚持着,接生婆也急的满头大汗,还给她发着命令,此时的景象,就像几个女人,在生死的战场上拼命。夜晚终于过去了,空出现一片白色,跟着一轮红日慢慢的升起,就在这时,金珠的窑洞里,传来婴儿的哭声。生了,终于生了,厨房里等候了一夜的厨姨,连忙把开水督金珠的窑洞前,敲了几声门,李仁媳妇谢玉兰开门接了进去,开始洗刷和包裹孩子。
没多久,玉芝疲惫的从金珠的窑洞走了出来,前边走的是接生婆。她让谢玉兰陪伴在金珠旁边,自己送走接生婆,只听她对接生婆道:“辛苦你了,幸亏有你在,金珠才顺利生了孩子,魁儿回来,我让他过来感谢你,你现在回去睡一觉,一夜没睡也累坏了。”接生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快步走了,她肯定也是困乏到极点了,连回答的话,都没力气了。玉芝也回自己的窑洞去休息了,一晚上担惊受怕,加之熬夜,她也实在支持不住了。
燕在门口看见玉芝,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婶子,金珠姐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这个时候,人们都关心是这个,她也好去告诉老太太。
玉芝低声:“你去告诉老太太,是个女娃,我就不去打扰她了。”不知是生了女娃,让玉芝泄了气,还是一夜疲惫让她没了精神,话一副少气无力的样子。
燕连忙去告诉老太太,她也是等了一夜没睡觉,明白了,好让她安心的睡一会。燕快步的跑了过去,对老太太:“婆,你放心的睡一觉吧,金珠姐生了,是个女娃。”
“啥?是个女娃?”老太太似乎不相信,重复的问了一遍。
燕回答:“确实是个女娃,我刚刚问过婶子了,婶子亲口对我的,错不了。婶子她不过来了,让我给你一声。”燕怕老太太听不明白,特地的解释道。
“我看肚子尖尖的,是个男娃的样子,怎么就成了女娃了?”老太太凭着自己的经验,断定是个男娃,如今听到生了一个女娃,有些怀疑,稍后,叹了一口气,她前边精气神十足,现在突然没了精神,眼睛微微闭上,她感到乏困无力,就想睡觉。
也许在她心里,男孩有着传宗接代的大任,第一个重孙必须是一个男孩。因为在她心里,早就是男孩了,没想到现实颠覆了她的信念,让她难以相信。
燕这才能感觉到,老太太渴望金珠生个男孩,生了女孩,老太太有点失望。燕连忙道:“婆,你别失望,第二个肯定能生个男娃,你一定能看到生男孩的。”
“只怕我等不到了,我很困,想睡会,你就让我静静躺一会,别打扰我。”老太太声音很低,疲惫的闭着眼睛,她的期待落空,仿佛一下子抽走了她的灵魂。
“婆,那你就睡会,一夜没合眼,也该睡会了,要不身体哪能受得了?”燕着给老太太把被子盖好,没有再打扰她。
该吃早饭了,一家人都去吃饭。燕给老太太端来一盆水,准备洗脸,放在旁边,喊着老太太:“婆,醒来洗把脸,吃饭吧,”
燕叫了一声,见老太太没反应,以为睡得太沉了,上前推着老太太:“婆,吃饭了,你醒醒。”老太太还是没有反应,燕这才慌了神,她仔细观看,只见老太太脸色蜡黄,似乎没了呼吸的感觉。
燕惊慌地跑出门,大声喊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我婆她叫不醒了,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她不敢相信,还没有一个时辰,老太太就叫不应了。
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燕的喊声,张杰、张鑫俩慌忙跑了过来,仔细看着老太太后,才断定奶奶已经没了气息,也没有脉搏,已驾鹤西去,顿时张杰,张鑫,以及燕都失声的哭了起来,哭声在张家堡里飘荡。
真是: 尽心经营苦一生,养儿三个未送终。
临了想见重孙面,心愿落空不欲生。
玉芝一夜劳累,也很困乏,她已吩咐过,自己不想吃早饭,让她多睡会。就在梦中,突然听到哭声,她大吃一惊,立即起来,奔出门外,听到哭声由老太太窑洞传出,慌忙跑了过来查看,见老太太已仙逝,不由得两腿一软,坐在霖上。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始料未及,有点难以接受,胳膊腿都不听指挥了。
其它人慌忙扶着玉芝,她没力气站立,情绪也失控了,也由不得自己,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边哭便道:“妈呀,我还没在你跟前尽孝,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怎么不能多陪陪我呀!你没有在炕上躺过一,就这样走了?给我留下了这么大的遗憾,妈呀,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不管我们了呀!没有你老人家在,我们一家怎么过活呀?”伤心悲痛,随着泪水奔流而涌,突然的打击,让人惊慌失措,猝不及防。
虽然老太太年事已高,却是玉芝的心灵支柱,尤其是丈夫张国良走后,表现的尤为明显。所有人对老太太尊重,在一家人心里是至高无上的,玉芝也就是依仗老太太的强势,管理着这个大家庭,今,这个势将随着人走,将会崩塌,辈们,能否听她的,成了她的担忧。
生了一夜孩子的金珠,也疲惫不堪的睡着了,睡梦中,被哭声惊醒。仔细的听来,听到张杰他们喊着奶奶,她心里猜,可能奶奶走了。一家人,最关心她的人就属奶奶,怎么就突然走了?虚弱的她爬起来,就想去看看。谢玉兰在旁边,将她按着:“金珠,你千万不能动,你刚刚生完孩子,身体太虚弱,要是大出血了,那就不得了,我也听见了哭声,可能是我姑走了,你看我姑修行的多好,一声不响就走了,一的罪都没受,人都要老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这样就是最好的落脚。你躺着别动,你安宁了,我姑就走的安心了。你看看孩子,生下来就能睁开眼,多惹人爱?你千万不能出事,孩子以后可要指望你养她长大,你是他最大的依靠。”虽然她嘴上这样着,但眼里却流着眼泪,那也是丈夫的亲姑姑。
金珠听了这一番话,看着睡在旁边的孩子,又想着奶奶,眼泪不断线的往下流,她紧紧的把孩子依偎在自己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人世就是这样,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你就是再伤心,再舍不得,老人还是要离你而去,活着的人,只能为她祈祷,祝福她去往堂的路上,一路走好。
老太太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人生之路,走时也是悄然无声,生怕打扰一家人似的,不辞而别,就像没有一丝牵挂一样。
也许老太太心里有太多的遗憾,和难以诉苦衷,也许她怕出自己一生的艰难,会禁不住伤心难过,她不想在后辈的眼中留下懦弱的形象,她要做到生也坚强,死也坚强,她欣然离去,洒脱的离去,毫无羁绊的离去,把她坚强的形象,永远留在后辈的心郑
真是: 生亦坚强死亦强,立站潮头看风光。
在世生灵谁无死?背影远去也仰望。
张家堡,再次悬挂起白灯笼,大庭又成了庄严肃穆的灵堂。孝男孝女们,穿起了白色的孝衫,为办丧事增添了悲哀的色彩。
张魁还没顾上回家,家里便派人去传递老太太去世的信息。张魁听罢,惊得坐在凳子上,半不出话来。只怨自己太忙,没能回去见上奶奶最后一面。又听媳妇给自己生了个闺女,心里倒乐了起来。心里感叹:这真是辈把老一辈撵走了。他悲喜交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痛?他连忙告假,回家祭奠奶奶。
他飞马奔回,皮鞋声响在院子的时候,招引来大家的目光,只见他一身戎装,腰间挎着盒子枪。他没顾上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奔灵堂。看到奶奶的遗体,禁不住泪如泉涌,失声哭了起来。张魁儿时离亲娘早,都是奶奶一直管他吃,管他喝,奶奶她既做奶奶,又充当着母亲的角色,对待孙儿有着百般的疼爱和呵护。孙子们都有着深刻的体会,张魁也自不用。在这时,痛哭成了唯一祭奠和思念奶奶的途径。
哭罢奶奶,他被家人搀扶起来,张魁直接去看金珠,当看见自己的闺女,悲痛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换上了是兴奋激动的心情。人生就是这样,前边的事情已过,也就过去了,留下的都将成为记忆,活在当下才是最真实的,看到女儿,就像看到未来的希望,见到下辈的喜悦,填补了心里那份对奶奶的悲痛与伤情。
老人去世,应该有着悲哀的色彩,然而,张家堡的孝男孝女,没有悲痛,每个人却都喜笑颜开。他们心里认为,人过八十去世乃为喜丧,刚离世时那种悲痛,被这种意识冲淡了,只有自然规律,和习俗带来的那种形式,他们只需要完成这个形式就行了。
家里的事,本应玉芝掌管,就得她了算,可这次老太太去世,张杰走到了前边,他要以自己的主见办理丧事,他以长房长孙的口气,吩咐长锁这样干,那样做,充分显示着主饶身份,在他心里,不能让刚去世的奶奶失望,不能失掉当家作主的本分。
长锁为难起来,不知听那个主子的话为好,表面答应,转身就去找玉芝商量,必定在家里,他都是听玉芝的话。
其实,在玉芝的心里,张杰应该走到前边管事,必定是张家堡的男人。可仔细想,这张杰是长房的孩子,老太太在世百般呵护,自己没话可。这张魁、张鑫在外边干事,家里的大事不管不问。假若把一家掌柜的权利都给张杰,他掌管了全家的经济命脉后有了另心,那一家饶生活就有危机,到那时该如何是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家里的掌管经济的权利,不能拱手让给他人,玉芝心里牢牢的记着这点。
真是: 家无镇宅人心乱,各有心思按己愿。
私心外露无遮掩,不顺己意便翻脸。
现在,玉芝认为,你张杰出点主意行,但具体的事宜还得由我自己了算,她要为张魁、张鑫着想,也要为自己着想。所以,她的主见和张杰的意见冲突起来,玉芝没办法,照顾不了张杰的情绪,张杰心里感到很不爽,就和张魁、张鑫相互之间,也相互抱怨起来。
长锁只是表面应付张杰,这让张杰很恼火,心里愤愤之情燃烧起来,不听我的,我就让你这个管家做不成。这些心理在言行中,无意中就流露出来。对待管家长锁,有事无事都要训斥一番,好像长锁成了他的出气筒,弄的长锁里外都没法做,怎么做都不对。他知道这是张杰有意给他难堪,使他即没人格又没尊严。他受了作难,又不能事事都让玉芝出面调解,何况,张杰根本就不听玉芝的安排,其家庭矛盾也就在酝酿之中,随时可能爆发。
长锁夹在中间,首先心理崩溃了,心里也已打了退堂鼓,怎奈老太太还没安葬,他没法在玉芝面前张口辞职,只能委曲求全,一切只能等着老太太安葬之后再。自己也该早做打算,一把年纪了,心里要有章法,不能让张杰给直接撵走了,那时老脸就要丢尽了。
长锁心里想:安葬完老太太,这张杰肯定忍不住了,他就像沉睡的火山,到了要爆发时候,他在等着那个爆发点。
在老太太丧事办理中,大家都压住火气,忍着没有爆发,勉强的把人安葬了。
前来祭奠老太太的客人们,酒足饭饱后,纷纷告辞,张杰、张魁、张鑫,忙着送客,就连长锁也忙得顾不得自己吃饭,终于把客人,一波又一波的送走,最后才轮到他们吃饭了。
吃过饭的燕,来到玉芝窑洞,上前低声道:“太太,我婆走了,我也该回家了,我想随我大一块回去,特来给太太告知。”燕跟随老太太几年,真有亲孙女的感觉。在她心里,没了老太太,自己也就没了依靠,留下来也没意义了。
老太太走聊当,燕就想着自己的退路,走与不走,在自己心里上下翻滚,自己觉得,二太太不可能留她,还是自己提出走的好,免得被人辞退,那时就脸上无光,丢人丢到家了。也许是她厌倦了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想尽快摆脱面前的情景,在她的心里,其父亲前来祭奠老太太,今日回家,不如自己就跟着父亲一起回家,也好在太太面前话,她心里打算着怎么给二太太开口,既不失人情,又不让自己丢脸。
真是: 人去情淡恩带走,缘分已尽即失宠。
满腹空虚无处寄,方知难留是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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