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早早收到消息，有人在客栈闹事，赶紧带人赶了过来。
他们赶到时，百姓正闹得厉害。大家群情激愤，他并不急着上前，而是带捕快躲起来，坐观“龙虎斗”的好戏。
“单挑众怒，是位人物，风哥不好奇？”
前方“热闹”非凡，捕快易止行不甘在这儿坐“冷板凳”，时不时踮着脚跟往里面多瞅几眼，唯恐错过激动人心的大戏或大人物。
王风带他们找了块“宝地”，既可随时留意客栈动静，又能让他们不亏待自己。
客栈斜对面有家茶摊，摊上的长凳宽不过掌，王风却躺得舒适极了。最妙的是，茶摊两旁的树长得极好，头上枝叶虽不算繁茂，正好可遮住此刻的光。
微风不燥，光影调皮，拂上眼帘，尘嚣渐远。
吵闹声在水汽氤氲中，生动亦模糊，一闭上眼，如置身戏台，生旦净丑，粉墨登场，让人快意不少。
易止行占住的长凳，好似多了几根铁钉，“扎”得他浑身不舒服，躺下翻身还摔个浑身土。
摊上的茶炉火烧得甚旺，几步远都燎得他满头冒汗，饮下的水带着热汽从肌里渗出，平添了多少抹不去的黏腻恶臭，除不尽，也避不开。
捕快之中，易止行年龄最。
半年前饿得在街上偷东西，子伶俐乖巧又吃苦肯干，王风抓住后为他谋了差事，还亲自教了他不少拳脚功夫。
对易止行而言，王风如兄如师。
易止行虽闲不住，但有王风在，他是不敢违逆的。
“风哥风哥，那人满嘴是血，从客栈里出来！”易止行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
那人出来后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易止行以为他会来找他们报案，可他只当他们是普通茶客，捂着嘴转眼就消失在街头。
“给我滚回来！”
王风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轻抬眼皮，起身喝了口茶润润嗓继续打盹儿。
“行啊，稍安勿躁！”其他捕快拉着易止行坐了回去。
除了他，大家好像都没长眼睛，只是又给他续了杯热茶。
茶一入口烫得人脸皮微涨泛红，火气旺得比姑娘家的胭脂还要浓。
少年饶意气，人所共见，一番群嘲后，过来人“吃过的盐”，洒在每个饶心上，有人刺痛，有人麻木。
“纪王首徒，堂堂郡主，有人故意找茬，轮不到我们救，更不用我们操心，你多管什么闲事！再者，两位贵女，不过略有龃龉，芝麻大点儿事，就闹得满城风雨，把我们折腾得够呛。你我虽有公职在身，实与地方百姓无异。生事者，权贵也，你我强出头，绝无好果子吃。”
他们走过的路，多是非，曲直不定，其中的血泪，“不足为外壤”。
初出茅庐时，他们也会动怒，更甚者伤身，有的最后没了命。
少年归前生，热血沉寒潭。
留下的，活着的，终是有别。
“横刀在手，不如捕。来此无事做，又何苦来哉？”
大家品着酸涩气，无人再理易止校
王风闻到刺鼻异味陡然坐起，望着面前隐于“云雾”的地方。
闹事者鱼贯而出，转眼各作鸟兽散。
贵人不能得罪，百姓便可怠慢吗？易止行也这般挣扎求存过，但他命好风哥给了条活路。
那异味刺鼻得很，害他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里面气味如此古怪，我们当真不去看看？他们冲出来，无一人求救，过路人全不理，我们亦任其死生，这与共谋杀人何异？我也曾是百姓，你我皆为百姓，为何见危就躲？我们着官服，受百姓供养，为何见死不救？我坐这儿煎熬够了，你们不去，我去！你们不管，我管！”
易止行强硬得很，好不容易把人拉住，王风把他绑在树上，并特意交代茶摊老板，不许任何人近他身。
“你个破孩儿，要你充什么英雄？好好呆着，我们若是一去不回，劳你给大家收个尸。”
临走前，王风撕衣角为他蒙上口鼻，故意不看他眼里装的“水”，敛紧眉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易止行拼尽全力，想拉住他们，可他手脚皆被缚，嘴巴被破袖子堵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掩住口鼻，冲进那团“迷雾”。
他们身影消失的那刻，易止行觉得心塌了半块儿。
大家今日若不归，自己又凭何独生？他双手不停上下磨蹭树干，可身上的绳子似乎生了筋，一丝一缕都缠得密不透风。
“啊呀！树上哪来恁多虫！”
“这要是落进了茶碗，老儿更没生意了。”
“啊呀啊呀！虫子可恶！留不得啊！”
茶摊老板拿烧了一半的棍子，围着摊子转来转去到处“杀虫”。
“啊呀啊呀！莫动莫动！这棍子烫得很！你身上还趴着几只，老儿用烟熏试试。”
火星零落，遇棉即着，“生筋”的绳子，“哔哱”几声，便松垮不已，随手一拉，立断数截。
绳一断，惊得茶摊老板腿发虚手发软：
“这……这……怎的断了？”
“都怪老儿眼花，树皮和绳子都看不清。”
“今儿这虫害人不浅哟！”
“……”
茶摊老板自顾自着，听得路人大洒同情泪。
易止行手脚并用撤掉束缚，直对着茶摊老板弯腰道谢。
“耳背，听不到！”
老板指指耳朵摇摇头，收拾着给茶炉子添火。
易止行走后，他捡起立断数截的绳子，一把扔进煨茶的火堆里，不多时又煮了一壶新水，留给自己闲时醒神解渴。
茶摊两旁的树，送来阵阵清凉。他坐在长凳上，守着阴凉处，侧耳听风，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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