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光粒在虚空中翻涌成金色的海，萧凌的指尖还停留在圆盘中心，掌心被青铜纹路割出的血珠正顺着圆盘缝隙渗进去，将亮金的纹路染出几缕妖异的红。
\"林雪？\"他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攥住了气管。
十年前在废土避难所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的白大褂，只是那时她的指尖沾着机油，眼睛亮得像星子——而此刻她的身影半透明，发梢的银霜比极北冰川的雪更冷，\"你...意识散在节点里？\"
林雪的指尖终于触到他发烫的脸颊。
没有温度的触感却让他眼眶发酸，十年里所有画面突然涌进脑海：她蹲在废墟里修卡牌增幅器时被碎石划破的手背，她举着刚解析出的法则公式冲他笑时沾在嘴角的面包屑，她在他被法则反噬时用身体替他挡下的那道雷光...那些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温度，此刻全凝在这缕光雾里。
\"第一次你用【治愈卡牌】把我从异兽嘴里抢回来时，\"林雪的声音裹着空谷回响，她身后的法则光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我胸口的法则碎片就跟着卡牌力量散进了节点网络。
后来每激活一个节点，我就离你更近一点。\"她的指尖顺着他的眉骨下滑，停在他染血的唇畔，\"现在...这是最后一个节点了。\"
圆盘突然发出蜂鸣，萧凌感觉有根细针正往太阳穴里钻。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血已经浸透了圆盘，那些原本要吞噬黑影的光流，此刻正顺着他的血管倒灌——不是抽取力量，是在剥离他和林雪之间所有的联系。
记忆片段像被揉碎的星子，从意识里簌簌坠落：石锋拍着他肩膀\"凌子，林丫头要是嫌你闷，我替你媒\"，银月叼着他的披风角往林雪怀里拽，\"大木头快哄哄研究员姐姐\"，还有去年雪夜，林雪窝在他怀里看星图，呵出的白气在他颈侧挠痒...
\"停下。\"他突然用力抽回手，圆盘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啸。
可那些光流反而更凶猛地缠上他的手腕，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拖进圆盘里，\"我不激活了，不重塑了！\"他对着虚空吼，声音里带着破音，\"什么新法则旧法则，都去死——\"
\"凌子。\"林雪的声音轻轻打断他。
她的身影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可眼睛还是亮的，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亮，\"你知道的。\"她微笑，\"就算我被困在虚无里，至少这个世界还有救。\"
萧凌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三前在断龙城，整座城的人因为法则紊乱突然变成活死人，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重复的\"法则继承者\"；想起上个月石锋的妹妹棠在法则风暴里被卷成碎片，最后一刻还攥着他送的护心卡牌；想起银月蹲在他膝头掉眼泪，\"要是能早点重塑法则，那些兽就不会发疯咬主人了\"。
\"可你呢？\"他哑着嗓子，伸手去抓她即将消散的手腕，却只抓住一把光雾，\"你过要看着新法则下的春，要去南境看桃花，要...要教银月认星图...\"
\"我在。\"林雪的光雾突然凝出一点微光，那是她总别在领口的星芒胸针，\"在每一片新法则滋养的花瓣里，在每一滴雨里，在你每次笑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卷走的蒲公英，\"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圆盘深处的轰鸣突然变流子。
萧凌猛地转头，虚空中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隐约能听见外面传来兽吼——是法则混乱引发的异兽暴动？
他刚要凝神细听，通讯符突然在掌心发烫。
是银月的紧急联络。
\"主人！\"通讯符里传来银月急促的喘息，她的声音带着灵宠特有的气音，\"节点外围的法则乱流把异兽群引过来了，我和石大哥正往你那儿赶——\"话没完就是一声清越的剑鸣，\"嗷呜！
臭豹子别抓我尾巴！
石锋你快点！\"
\"稳住。\"萧凌捏紧通讯符，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背景里石锋的狂笑声：\"奶奶的，这群畜生也配拦老子？
凌子你等着，锋子马上带酒来给你压惊！\"
圆盘的金光突然暴涨，萧凌被晃得眯起眼。
等再睁眼时，林雪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那枚星芒胸针的微光，正缓缓融进他心口的卡牌袋里。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因果同生】卡牌，烫金纹路此刻红得像要烧起来——这张能共享因果的卡牌，一旦使用，要么他和林雪同生，要么...
\"轰！\"
外部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
萧凌能清晰感觉到，银月的【灵魂净化】卡牌特有的清凉感正穿透节点屏障渗进来，还有石锋那把混铁重刀劈开空气的破风声。
他突然笑了，血珠从嘴角滑落，滴在卡牌上。
\"想让老子做选择题？\"他反手将卡牌拍在圆盘中心，法则光流瞬间将卡牌吞没，\"老子偏要把题撕了重出。\"
圆盘深处传来巨兽般的嘶吼。
萧凌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脚底窜起——是系统终于苏醒的提示？
是林雪残留在法则里的那丝波动？
还是...
\"凌子！\"
熟悉的吼声穿透节点屏障。
萧凌抬头，看见虚空中的细缝里漏进一缕刀光——是石锋的混铁重刀，带着他特有的酒气；还有银月的银白尾巴尖，正扒着缝隙往里探，耳尖的绒毛被法则乱流吹得炸起来。
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十年前在废土啃干面包时，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群人，愿意跟着他闯法则禁区，愿意为他挡刀，愿意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吼着\"老子陪你疯\"冲进来。
圆盘的轰鸣还在继续，可萧凌的手稳了。
他重新按上圆盘中心，血珠混着卡牌力量渗进去，在虚空中绽开一朵血色的花。
\"来啊。\"他对着法则深处笑，\"看看是你的旧规则硬，还是老子的...兄弟情硬。\"
外面的刀光更近了。
银月的声音穿透屏障，带着点气鼓鼓的焦急：\"主人发什么呆！
你眼神不对啊——\"
圆盘突然剧烈震颤。
萧凌望着虚空中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将最后一缕力量注入圆盘。
他知道，不管这一次是生是死，至少...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法则屏障被混铁重刀劈开的瞬间，石锋的酒气先撞进了节点空间。
他的肩甲崩裂了半片，露出底下狰狞的爪痕，却还咧着嘴笑，刀尖挑起一团跃动的法则乱流：\"凌子！
哥哥我没迟到吧？\"
银月的银尾紧随其后扫进来，毛绒绒的耳尖沾着血珠——显然刚和异兽群撕咬过。
她的瞳孔缩成细线，盯着萧凌泛白的指节和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甩着尾巴平他面前：\"主人！
你眼神不对！\"
萧凌的指尖还停在圆盘上方，血珠在青铜纹路里凝成暗红的溪。
他望着银月耳尖的血，喉结动了动：\"银...不是在外面守着？\"
\"守个狼尾巴！\"银月爪子拍在他手背，体温透过手套渗进来，\"你刚才差点松开手我都感觉到了！\"她的尾巴尖焦躁地卷成毛球，\"你现在退缩，等于把断龙城的活死人、棠的碎片、所有被法则啃噬的人都推进深渊！\"
石锋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收刀入鞘，一步跨到萧凌身侧，酒葫芦在掌心攥得发响：\"凌子，你要真怕...\"
\"不是怕。\"萧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十年前废土篝火的光——那时他啃着硬面包\"我要掀了这破法则\"，林雪把最后半块面包推给他，\"我帮你算公式\"。
他望着虚空里残留的星芒微光，声音发涩，\"是舍不得。\"
银月的爪子突然软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像擂鼓，一下下撞着她的灵识：\"那...我当媒介。\"
\"什么？\"萧凌猛地抬头。
\"用我的灵罕临时媒介！\"银月仰起脸，耳尖的绒毛被法则光粒映成淡金色，\"我是灵宠，法则反噬对我伤害！
你继续激活节点，我替林姐姐扛一半！\"她尾巴尖扫过他心口的卡牌袋，\"就像那年你用【治愈卡牌】救我时的，'命是互相欠的'。\"
石锋的酒葫芦\"当啷\"落地。
他盯着银月泛青的爪尖——那是刚硬接了三只三阶异兽撕咬留下的痕迹，喉结滚动：\"银...\"
\"不校\"萧凌抓住银月的前爪，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替她扛？
上回你替我挡法则雷暴，灵核裂了三道缝，养了三个月才好。\"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生命链接】卡牌，烫金纹路在法则光里泛着血光，\"要扛，也该是我和她一起扛。\"
银月的瞳孔骤缩：\"那卡牌是...双生契约？\"
\"对。\"萧凌拇指抚过卡牌边缘的刺青纹路——那是他和林雪三年前在南境桃树下刻的，\"用这张卡，我和她的意识会绑在一起。
法则要吞，就一起吞；要成，就一起成。\"他转头看向虚空，那里还飘着星芒胸针的微光，\"她之前'在花瓣里，在雨里'，可我要她在我身边。\"
石锋弯腰捡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他下巴的伤口流进衣领，他却笑出了声：\"好你个萧凌，当年在废土捡根树枝都要算三步棋，现在倒学疯了。\"他拍了拍萧凌后背，力道重得像砸夯，\"疯得好。\"
虚空里突然泛起涟漪。
星芒微光缓缓聚成人形，是林雪。
她的发梢不再凝着霜，眼尾却沾着和萧凌一样的血——那是他刚才按圆盘时溅上去的。
她望着萧凌手里的卡牌，眼底漫开十年前修卡牌增幅器时的温柔：\"你总我是理性的锚。\"她抬手抚过他沾血的唇角，\"可这次...让我做你疯的理由。\"
\"林雪...\"
\"我在。\"她指尖勾住他的，\"从废土避难所那碗泡面开始，我就在。\"
银月突然跳上石锋的肩头，甩了甩尾巴。
她望着交握的两人，耳尖的血珠被法则光染成红宝石色：\"主人，石大哥，我和你们守着。\"
石锋把酒葫芦塞给她：\"喝一口？壮胆。\"
\"谁要喝你那烧嗓子的破酒！\"银月叼住葫芦嘴，却还是舔了一口，被辣得耳朵乱抖，\"但...我守着。\"
萧凌望着林雪逐渐凝实的身影，突然笑了。
他拉着她走向圆盘中心，法则光粒像有生命般绕着两人流转，在他们脚边铺出一条金红相间的路。
\"后悔吗？\"他轻声问。
\"后悔没早十年和你签这张卡。\"林雪指尖拂过圆盘纹路，血珠混着他的血渗进去，\"但现在...刚好。\"
圆盘发出轰鸣，比之前更沉，更烫。
萧凌能感觉到林雪的意识顺着交握的手涌进来，带着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带着星图上的墨香，带着那年雪夜她窝在他怀里时的温度。
银月突然瞪大眼睛。
她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同时浮现出淡金色的契约纹路——那是【生命链接】激活的征兆。
更诡异的是，法则光粒正在他们头顶聚成漩涡，中心隐隐有两道身影重叠的轮廓，像两盏要燃尽的灯，又像两团要炸开的火。
\"凌子！\"石锋握紧刀柄，\"需要老子砍谁——\"
\"不用。\"萧凌的声音混着林雪的，从漩涡里传出来，带着双重的共振，\"我们...要去法则最里面看看。\"
银月的尾巴突然炸成毛球。
她能感觉到灵识深处传来刺痛——那是法则屏障在重组，在排斥所有外来者。
她跳下地，爪子按在逐渐闭合的屏障上：\"主人！\"
\"等我们。\"林雪的声音裹着萧凌的，\"等新法则下的春。\"
话音未落，漩涡轰然闭合。
节点空间里只剩石锋的酒葫芦滚落在地，银月的尾巴尖还搭在屏障上，而圆盘中心的光，比之前亮了十倍，亮得像要把整个法则网络都烧穿。
没人注意到，在那团光芒最深处，两道意识正缓缓相融。
萧凌的战术计算、林雪的法则公式、十年的烟火与血、废土的风与星图的墨，正交织成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
那是比法则更烫的，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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