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忽然变了脸,深圳的三月像孩子情绪,下雨就下雨。李向东扣紧雨衣帽檐,单手撑着一把快锈的铁柄手电,光圈晃过路边的积水,映出一层灰蒙蒙的反光。他脚下踏着老式28自行车的泥脚撑,靠近省电子八厂北围那段最矮的水泥围墙,四下无人,只有路灯远远挂在烟雨之后,灯影在风中晃出孤零零的一道锯齿。
他没犹豫,踩上旁边早被踩滑的电箱,一跃而下。落地一脚踩进了积水,泥水溅湿裤脚,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将电筒拨亮,压低重心贴墙缓校
厂区安静得渗人。每走几步,脚底的泥与碎玻璃碾动声就变得格外清晰。雨顺着破碎窗沿滑落,滴在铁皮上“啪嗒啪嗒”,像是有人在屋内轻敲桌面。风卷着细雨穿厂而过,将破窗纸撕扯得如同白幡,哗啦哗啦地抖。
他一步不停,绕过旧锅炉房时,猛地抬头望了眼那块早已掉漆的金属厂牌。只剩“省xx厂”三个锈字牢牢钉在残匾上,中间“电子”两个字已被风雨吞蚀。就在这一刻,他嘴角微动,自语一句:
“别人避雨,我淋雨看厂。”
电筒的黄光随之再向前探,向着那片寂静的黑暗中,扫出一条通向未来的窄路。
楼侧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把早被人硬扭过,变形如死节的骨头。李向东从兜里摸出一根扁头撬棍,抵住门缝,慢慢发力。锈死的铁门终于“吱呀”一声,像老人咳出的痰,在夜雨中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
他弯腰钻了进去。
一脚踩进屋,脚下咯噔作响,似乎压断了什么老旧电缆。手电光划开空气中的尘雾,向前一扫,李的瞳孔瞬间紧缩。
整整一面墙,全是仪器。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缓缓凑近。那些沉睡多年的机器并未因岁月而彻底崩坏——金属灰色的机壳依旧饱满、旋钮尚完好,只有屏幕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最上方贴着残旧的标签:“tAcS 标配检测”,一侧还有进口标贴——Agilent \/ 1993 \/ 英国伦敦口岸入关。
李向东蹲下,翻开随身笔记本,迅速在页眉写下“线测试间 · 初勘记录”。
他一台台地查验编号、核对年份。编号“At-93-114”、型号“8993A射频监测仪”、屏幕无裂、旋钮灵敏——他在旁边画了个“?”;下一台标注“信号回路频谱分析仪”,年份同为1993年,外壳有磕碰,他写了个“△”。
这一刻,他完全进入了一种冷静又兴奋的状态。时间仿佛被切割成一段段专属自己的“考古瞬间”,而每一个设备标签,都是未来资产表上的“未确认收益”。
雨声敲在窗残破的玻璃上,仿佛催促,又仿佛掩护。他用袖口擦掉一台仪器上的水痕,深深望了一眼整排“仪表墙”——那些仿佛从上个时代的科幻剧中走出的家伙,在黄光照耀下,像一群沉默的幽灵。
“这帮‘老家伙’要是还能开机,一台抵一套房。”他低声喃喃,嘴角露出一抹克制不住的笑。
李向东半蹲在地,借着电筒的黄光,细细翻看每台仪器侧边的铭牌。产地、年份、型号——像医生读病历那样,一字不落地写入笔记本。
他心中开始盘算。
“这一套如果保养得当,至少还能运协…二手价得五六万;那台Agilent主频测试仪,在南头市场看过一台成色差的,也敢要两万五;再加上这边……不算整修费,打包卖给搞研究的私企或职校,也有行情。”
他的手在一台示波器锈迹斑斑的机壳上滑过,指尖像在触摸一座矿脉的皮肤。他低声嘟囔:“如果这些是厂里九三年自购的——而不是从银行抵押贷款,那就不在债权清单里。”他停顿了半秒,眼神亮了一瞬,“那就是——没被人发现的底牌。”
他翻到手漳一页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仪器估残值:约150万;属壳内高值非抵押资产。”
又在一旁划了句批注:“比bp模值高,约等于整厂挂牌价的20%。”
那一刻,他像个冷静得可怕的赌徒——赌的是官拍流程中信息差与制度盲点;也像个行家,赌的是自己对技术设备残值的精准判断。
这是别人眼中的废铁堆,他眼里的现金池。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从破碎窗缝灌进室内,掀起半边积灰的窗纸。
“啪——”
门口一声脆响,一块早已松动的铁皮标牌被风刮落,砸在水泥地面上,回音在空荡的测试间内盘旋,像是惊动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李向东手一抖,电筒的光柱晃了一下,扫过墙角一排灰迹斑驳的仪表。他猛地回头,却没有喊,也没有逃,只是本能地后退半步,靠墙站定。
风声渐止,厂房恢复死一般的寂静。他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铁皮,嘴角轻轻一哂,自语道:
“我不是贼,是来投钱的。”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将门口半掩的门推紧,轻轻带上,顺手拽过一段散落的电线压住门缝。
回到仪表前,他擦擦笔头上的水渍,继续低头记录。他特意将靠近门口的三台设备画了草图,标记了按钮布局与接口位置,笔迹稳健如初。
惊吓未改其志。他来,不是为探险,是来估厂。每一台仪器,每一次心跳,都离他的算盘更近一步。
李向东推开锈死的侧门,手电光被雨幕吞没。他站在门口,雨水从屋檐滴落,落在鞋尖,湿了裤脚,也打湿了他撑开的笔记本。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那排被他逐一检查过的仪器。电筒关了,室内黑暗中仿佛依旧浮现出刚才那昏黄灯光下的面板轮廓,像一个沉睡中的中枢。
他的目光越过雨帘,看向厂区更深处的影子。破裂的厂房窗框、塌了一角的屋顶、水洼中倒影着的砖墙轮廓,在他脑海里一点点被替换:
灯管明亮,线路整洁,身穿防尘服的工程师在调试信号发射板,一辆辆送货车排在厂门外,送来电池、板卡、外壳……测试间成为大哥大生产的神经中枢。
他喃喃自语:“如果线设备能留下,这厂能直接跳进‘大哥大’生产线。”
风声吹起他手中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页纸上,笔迹已经微微晕开,却依旧清晰写着:
“设若得壳,此室封存,挂牌:通信研发 A 室。”
他合上本子,深吸了一口雨夜潮气,转身离开。孤身一人,却带走了废墟中最重要的一幅蓝图。
李向东把撬棍收回雨衣内侧的口袋,笔记本塞进怀中,拉紧拉链。雨还在下,雨珠打在帽檐上噼啪作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锈蚀的铁门,没再回头,转身从原路翻墙而出。
鞋底踩在湿泥里发出轻微的“咯哒”声,每一步都印出深深的水痕。但没走几米,后方的雨就已将痕迹冲刷殆尽,仿佛他从未来过。
走出厂区,街边一家早点摊还亮着昏黄灯光,摊主正蹲在雨棚下烧水泡面。看见李浑身湿透、眼神却冷静发亮,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李微一点头,步伐未停。
他沿着街边路穿行,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背后是一地水迹与沉默厂区。
远景镜头缓缓拉开,夜色将整座旧工业区吞没在雨幕郑但在他的脑中,那一排排面板仍在闪烁,像是未来的仪表灯,在黑夜里点亮前路。
他一个人,在雨夜中走得孤独,却坚定。
那不是离开,是归来。归向他要接手、改造、重启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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