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凌晨,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一个时辰,陈深就陪着范保去了粮仓。
粮食官得知盖雄答应把粮草归还,惊讶得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人原本死不足惜,悔不该当初鬼迷心窍,损耗了寨里的粮草,如今粮草得到归还,饶罪孽也算减轻了。”
“人至死不忘大饶恩德,等交接完毕,人自去金堤关向翟寨主领罪。”
范保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帮着粮食官对陈深求情:“陈兄弟,这粮官也知道错了,帮他翟将军面前求个情吧,不要治他罪了。”
粮食被劫之事,总算告一段落,他遂嘱告二人,时刻注意盖雄动向。
这一带的设施紧密相邻,陈深离开粮仓,信步来到隔壁的银库。
此时银库已有了人把守,贼兵通传之后,程达出来接待了他。
“徐三哥交待我接管山寨的银库,现在正在核对账目。”陈深心想:这徐三哥果然知人善任,动作很快啊,登基大典还未开始,各个环节的工作已经运作起来了。
“程六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金银库事关重大,在核对清楚之前,我想陈贤弟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为好。”
陈深觉得有理,转身走开了。
街道上,早市已经开始了。陈深要了份汤饼,坐下吃了起来。
同一桌的武术家打扮的男子跟陈深聊着:“这位兄弟,看你是个文化人。我出对联,你猜猜是谁?”
“兄台请。”
“脚踏黄河两岸,锏打下八方。”你可知是谁?
“莫非是秦叔宝?”
“哈哈,兄台好见闻,正是秦琼。听秦琼、尉迟北等一众好汉齐聚瓦岗,这下寨子里可热闹了。”
武术家又道:“听一会儿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会不会给我们分钱呐!”
结义盟中,武多文少,看来,结义盟入驻瓦岗,最兴奋的要数这批武人了。陈深又遇到一个读书人,他便不太看好登基之事。
“不知这帮响马瞎折腾些什么?一群土包子非要叫嚷着开国称帝。要是惹恼了朝廷,派兵来征剿,瓦岗老百姓都得跟着遭殃!”
书生抱怨完,仍在那自言自语:“唉,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陈深昨已经听惯了抱怨,很能理解作为一个普通的百姓,最渴望的是安全。下大义,本就与他们没有切身的关联。
陈深刚吃完早餐,见远处有一妇人,东张西望地找寻着什么。
“虎子,虎子你去哪里了?”
人走丢了?陈深上前询问:“这位娘子,你在找人么?”
“是啊,公子,你看见我家虎子了么。他已经三没回家了。”
!
三!
不会是被人掳走了吧?
“呜呜,是啊,公子,您能帮我找找他吗?”
陈深等人新来瓦岗,山寨里本就人心不稳,此时若有人家走丢了孩子,必然会加剧恐慌。这事他得管管。
当下把事揽了下来:“娘子不必心焦,在下会留心的。”
陈深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去往金銮大殿,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不是水儿么?
“水儿!”
水儿笑盈盈地回转身来。
“水儿,真的是你!”
“嘻嘻,深哥哥早上好呀!”
“啊,早上好……你怎么来了?”
“我昨就到了呀,都已经跟大胡子和秦捕头见过面了。你们打了下瓦岗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我就一路问人来到了这里。就是不知道姐姐身在何处。”
“她也一定会找来的。总之你来了就好,一起去金銮殿吧,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瓦岗寨,金銮殿。
程咬金此时披上了黄袍,站定主位,对装修很是满意:“嚯嚯,这破房子一整,还真像那么回事。三哥,老程以后睡在这里成不?”
“陛下有专门的寝宫,这里只是陛下处理政务和接受百官朝贺的地方。”
“哦哦,那就好,俺正愁没地方摆床呢。”
“陛下乃万乘之尊,今后应自称‘朕’或者‘孤家’才是。”
这大概是为难程咬金了,毕竟,草莽出身的程咬金,一下子很难适应这诸多的约束,再加上他本是洒脱之人,做事随性,毫无权利之心,本就不打算做这个皇帝。奈何意如此,老程也只能认倒霉了。
徐绩见程咬金没接话,也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呵呵,无规矩不成方圆,陛下如今身为子,总要讲究个君臣的礼数。”
“艾,好好,不就学戏文里那些人话么?徐爱卿不必废话,朕都明白了。”
众人听完,都是心里憋笑。
徐绩面向众人,宣布诏书。
“奉承运,代子宣诏:朕上感命,下应民心,赖下英豪倾力相佐,开创大魔国,制元大德,定都瓦岗。”
“今日殿上将臣,皆为我大魔国开国元帅。特命徐绩拟招,加赐官爵,使各司其职,保国安民,钦此。”
地下众兄弟一阵朝贺,山呼万岁。
“秦琼听封。”
“臣在!”
“封秦琼为下督招讨,扫隋兵马大元帅,统掌国内兵马。”
“谢主隆恩!”
“魏徵听封。”
“臣在!”
“封魏徵为丞相,总理国家政务。”
“谢主隆恩!”
徐绩:“封徐绩为护国军师,辅理军机国政。”
徐绩:“微臣谢恩。”
徐绩本就代宣诏书,只得是自己封自己,这场面虽然滑稽,却也无人敢笑。
徐绩继续宣诏:“罗士信听封!”
罗士信一时没反应过来,进过一旁的王贞提醒,叫道:“听封!”
“封罗士信为护国大法师,瓦岗山中金顶寺即日更名为护国禅院,由罗士信任禅院住持。”
“谢恩!”
“尉迟北,丁香、程达、王若义、王勇上殿听封。”
“臣在!”
“奉尉迟北等五人为五虎上将。尉迟北、王勇任中军统制官,平时操演,战时调度,不得有失。”
尉迟北、王勇:“遵旨!”
“程达任金库令,王若义任太仓尹,主管全国钱粮收支与军饷储运,不得怠慢。”
程达、王若义:“遵旨!”
“丁香任少府令,主管全国土木石工。务必勤修庙祠,坚实壁垒,勿负朕望。”
“遵旨!”
徐绩:“尔等五人皆朕之肱股,身兼重任,当竭尽忠勤,为百官楷模。”
“臣等遵旨!”
“徐定听封。”
徐夫人:“臣在!”
“封你为国市令,主管全国商业。”
“遵旨!”
“王贞听封。”
“臣在!”
“封王贞为太史曹,主笔国史编修。”
“谢主隆恩!”
“另,在西寨营建水军营,封陈思必、肇庆为水军统制,屈突兴为副统制。”
……
“在北寨设探马营,封陆九为前哨统制。”
……
“在东寨设宝华园,种养奇花异兽,增我帝都祥瑞。封端木水为宝华郡主,主管园内事务。”
端木水:“水儿谢恩。”
“封上官狄为司礼官,主管宫廷礼仪。”
……
徐夫人听来听去,唯独漏了陈深的名字,论功劳,陈深不比旁韧,怎么封了这么多人,唯独不见封陈兄弟的官职?
徐夫人向旁边的陈深附耳问道:“兄弟们私下里都传言徐三哥与陈兄弟你不和,今日看来,传言多半是真的喽?”
“……徐兄莫要听信传言。名册尚未宣读完毕,三哥的嫡系人马兖州党和五柳庄的人都还没封官呢。”
其实,陈深这话,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
他和徐绩二人,虽然反隋的目的一致,但在具体的做法上,尤其对于“义气”二字的理解,有很大的不同。
自从在大兴城的雪,徐绩提出斩断情感,御风以凌驾万物之时,陈深就隐隐觉得不妥。经过双龙帮、盗金令、选盟主、定赌约、斗法术等一系列事件,两人之间的嫌隙似乎也越来越大。
长此以往,必会导致瓦岗管理层的变动!
大殿上宣诏声又起:“翟让上殿听封。”
殿旁走出四名瓦岗旧部将官,上前回禀:“翟将军昨日已前往金堤关赴任,不能亲自听封,请陛下原谅。”
“嗯,翟将军忠勤可嘉,由你四人代他受封吧。翟让忠勇拔群,大义让贤,为我大魔国开国第一功臣,加封开国金堤王,特许跨马入朝,带剑上殿。瓦岗名将吴让、钱易、李忠、秦羿各封镇国侯,协助金堤王镇守金堤关。”
四人大喜过望,不仅旧主被封为王爷,连他们四人也一道被封爵。双双拜倒,叩谢隆恩。
对于徐绩的这个安排,陈深觉得很是精妙,高官厚位不仅笼络了人心,而且把瓦岗旧将派到远离权力中心的金堤关去,可以免得日后生事。
“艾条赐、华神锋、尚青山听封。”
陈深的神经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三人可谓徐三哥的死党,不知他们被封什么官职?
宣诏声起。
“封艾条赐为安国侯,与华神锋、尚青山同任前部先锋,助金堤王镇守金堤关。”
陈深怀疑自己听错了。
艾条赐同样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没有谢恩,而是问道:“我,我们三人也去镇守金堤关?”
徐绩道:“瓦岗山四面溪谷,易守难攻,只有金堤关到瓦岗之间的道路相对平坦。隋军若要攻取瓦岗,金堤关是首选。如果不是骁勇之士,是没资格镇守的,你三人责任不可谓不大。”
众人都明白,这话虽然中听,但实际上等于把他们三人也调离了政治中心。艾条赐等三人身为徐绩亲信,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安排。
见艾条赐等三人一时间没有回答,徐绩又补充道:“贫道仔细分析过形势利弊,才决定派三位将军协助共守金堤。艾将军有什么异议么?”
“……末将遵旨!请军师放心,末将等一定尽心辅助金堤王。”
“辛苦你们三位!”
“……军师保重!”
“陈深、范保听封。”
终于来了,陈深弓步上前:“臣在!”
“克定祸乱曰武,布德执义曰穆。陈承源居功至伟,加封护国武穆公,任御林军统制。封范保为镇殿将军,御林军副统制,辅佐武穆公,共掌御林内卫,保卫皇宫安全。”
陈深、范保谢恩。
虽有又是一阵封赏……
徐绩代宣诏完毕,向魔王程咬金回禀:“启奏陛下,主要官员业已分封完毕,其余众将也均有封赏。未知妥当与否,请陛下圣裁。”
“嚯嚯,三哥想了一夜,肯定错不了,不必问俺老程的意思。”程咬金一个没注意,又回到了平日里的话语气。
徐绩一看,一时间也改不过来,也只能由着皇帝去了。
程咬金补充了一句:“众位爱卿兄弟,你们谁要是嫌官,将来再跟三哥去要,这事他了算。”
程咬金的这番话,虽然不合皇帝身份,但在众位兄弟看来,却觉得格外亲近,格外难能可贵。
程达道:“四哥,好不容易当了皇帝,活都让三哥干了,自己也几句么。”
丁香也劝道:“是啊,四哥,几句呗。”
程咬金也没多想,就向拉家常一样道:“嚯嚯!老程稀里糊涂做了这个皇帝,就当自己去戏文里演了场戏,压根儿就没把自个儿当皇帝看。”
“兄弟们要是想听俺,俺就多几句。”
“老程的爹曾在叔宝爹手下做一名将官,却屈死在了杨林的手下。俺自幼跟着娘流浪,贩私盐,编草席,卖靶子。挨过打,坐过牢,就为能在乱世中吃口饭。”
“老程是个俗人,没什么志向,想吃口饱饭都不容易,从不敢想什么为父报仇,拯救百姓。”
“但我认识义气两个字。大程要俺帮忙劫皇杠,俺立马答应。兄弟们徐家楼都结拜了,朝廷再要杀你们,俺就跟他们拼命!”
“地再大,大不过义气。兄弟们如今要反隋,俺也一起反了。当皇帝俺不在行,有句话得在前面。”
“老程这个皇帝是你们让当的,比俺老程能干的人有的是,将来你们谁想当,跟俺声,俺立马让位。”
“若是运气不好,以后这里让隋军给攻占了,俺挨第一刀,你们大伙儿后面跟着。”
众人一听,这个程咬金如今还是那么实诚,又笑作一团。金銮殿的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平日在聚义厅的样子,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甚是融洽。
徐绩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宣旨:“登基大典到此结束,散朝!”
水儿蹦跳着来见陈深:“深哥哥,我跟大胡子先去宝华园啦,听那里已经有了一些动物,一会儿去你家玩哈。”
完,水儿推着尉迟北嬉笑着走了。
大胡子?原来是五哥。陈深想,这个绰号,倒是挺符合五哥气质的。
众人陆续离开了金銮殿,只剩徐夫人和魏徵没走,过来祝贺陈深。
徐夫人:“恭喜陈兄弟封了武穆公!看来不和的传言是大大的谣言呐!”
魏徵:“嗯……真没想到三弟会这样安排官职,你一向与他对立,却封了你公爵。”
对于外调艾条赐等人,魏徵与之前的陈深一样,心里也充满了疑问:这三人是徐绩的得力亲信,徐绩却派他们驻外。这么做,岂不是让自己完全失去了羽翼么?到底是放弃了野心,还是另有打算?
陈深:“我也没想到三哥居然会如此安排,但就在刚才,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陈深:“自古以来,面对权力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做到程四哥那样淡然。大多数人不死不休,不甘认输。但三哥是聪明人,他知道,只要他的身边还有这些死党,我们就会一直去怀疑他是不是打算策划些什么。”
“三哥有意将五柳庄和兖州党外放,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消除无谓的猜忌啊……”
魏徵捋了捋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问道:“陈兄弟的意思是,三弟他认输了?”
陈深点点头:“大概如此。可以争取的时候,便倾尽心思,全力以赴;既知不可为,便激流勇退,竭尽忠诚。在权力的中心,我们也应有此觉悟。”
“明知不可为还要执迷不悟,甚至以动摇瓦岗稳定为代价谋求自己的胜利,那时庸夫所为。而三哥,一向是个高明的人。”
魏徵道:“只是对兖州党和五柳庄的人而言,受伤是最深的,明明他们死心塌地追随徐楙功,却落得个外调的结局。”
陈深:“纷争过后,必定会留下创伤。平愈伤痕,就要有所牺牲。我想三哥如今的处理方式,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魏徵听完,似乎还是未能释怀,他很担心,瓦岗的管理层以后会再次发生争夺权力的事。
陈深相信,即使以后再发生,他和魏大哥永远站在大局这边,一定能弥合纷争,将隐忧消灭于萌芽状态。
三人出了金銮殿,陈深见色尚早,便出去寻找那名妇人丢失的孩子。
好像是叫虎子吧?他会去哪里呢?孩子比较贪玩,先去树林里找找吧。
树林道,通往地城遗迹的路上。
陈深来找虎子,见到王若义拦住了几位乡亲,似乎在争吵。
王若义:“众位乡亲,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大家快回去吧!”
陈深一了解,原来这几位乡亲想去祭拜死在地穴的董平。
“董平背叛翟让,谋夺瓦岗,做下大逆不道之事。你们为何还要去祭拜他?”陈深问道。
“不许你这么董平大人。他做过多少事,你们这些只会杀人放火的响马哪里知道。”一名中年妇人很是气愤。
老者道:“董平大人太可怜了,他生前所做的事,翟寨主都看不见。现在人死了,连尸骨都留不下来。我们这些过去受过他恩惠的人如果不去祭拜,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王若义很不理解:“董平背主为恶,理不容。你们真是善恶不分!”
老者也急了:“今谁不让我去,我就跟他拼命!”
糟了,局势变紧张了。
陈深心道,顺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这些百姓如此爱戴董平,或许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若是强行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陈深随即道:“各位乡亲,董平对瓦岗寨的建设付出了很多辛劳,这样凄凉地死去的确可悲,请让我与大家一同去祭拜他!”
陈深这番话,出乎了乡民的预料
陈深接言:“不过,目前地穴已经坍塌,进不去了。这些钱大家拿去买点香案祭品,我们就在洞口祭奠吧。”
陈深祭拜董平之后,这些百姓也满意离去了。看来,能以马上得下,却不能以马上治之啊。光是抚慰民心,陈深这些管理者要做的,尚有很多……
王若义在此谢过陈深:“若非贤弟处理得当,可能引起一场骚乱。”
陈深道:“这些百姓久居瓦岗,多年来受董平恩惠,想要去祭拜,也是很自然的反应。”
“贤弟的这些,我也知道。只是地城牵连重大,担心有心之人乘机做些什么,才执意阻拦。”
陈深摇摇头:“百姓大多很朴实,别有用心之人之所以能兴风作浪,大多是为政者自己疏远老百姓造成的恶果。”
陈深嘴里着这些话,思绪却穿越时空,拉回到了遥远的陈国。想起了高居庙堂的父亲。
父亲日夜与妃嫔、文臣游宴,制作艳词。隋军南下时,自恃长江险,不以为意,疏远了前方将士。南陈政府内、军队里的奸细才能得逞,父王也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如今陈深虽不是皇帝,却也掌管着一方百姓。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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