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晴接过药瓶，再转交给许怀生，指尖与其若有似无的相触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少年指尖传来的温度异常冰冷，显然是刻意运转功法所致。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惊诧。
堂堂药王谷大长老竟会慌乱至此，连递药的手都在发抖，这般失态简直闻所未闻！
许怀生继续保持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在接过药瓶时，甚至故意让手指微微发颤，连带着整个药瓶都在晃动，直晃得药尘子整个人，也跟着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许怀生见此，更是刻意放慢每一个动作，从解开瓶塞到仰头服药，都做得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迟缓。
就在仰头的瞬间，他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手腕不着痕迹地一转，将瓶中液体尽数倾入袖中暗袋。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连近在咫尺的周沐晴都未能察觉端倪。
“多……多谢大长老……”随后，许怀生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其眼神依旧涣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更是又暗中催动体内灵力，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病态的青灰，连带着嘴唇都泛起不自然的紫色。
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药尘子见他服下解药，整个人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可这轻松不过片刻，他额头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
那双浑浊的老眼频频瞥向院门方向，仿佛在害怕某个身影会突然出现。
“我看许友的面色不太好，既然如此，许友快回去休息。”
药尘子的声音干涩发紧，语速却快得不像话，“李掌门若是问起……就……就……”
他话到嘴边却支支吾吾了半，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肌肉抽搐，嘴角不自然地扯动，愣是没编出个像样的借口，最后只能尴尬地搓着手，笑了两下。
许怀生心中暗笑，看来师父给这老狐狸的威慑远超预期。
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却在眨眼间又恢复成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转身时，刻意脚步虚浮，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
药尘子见状，条件反射般伸出双手要去搀扶，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许怀生衣袖的瞬间，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甚至整个人都往后踉跄了一步，似乎生怕因为这一碰而被李哲知道什么似的。
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活像个做错事怕被大人发现的孩子。
药尘子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青玉药瓶。
那瓶身泛着莹润的光泽，隐约可见其中丹药流转的灵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周沐晴，你带着他，要是接下来许友要是还没恢复……就给他吃这个。”
周沐晴接过药瓶的瞬间，指尖感受到瓶身传来的温热触福
她低头细看，只见这丹瓶触手生温，表面流转着七彩霞光，估摸着是得有六品往上了。
这等品级的丹药，即便是药王谷也存量不多，药尘子竟也舍得拿出来？
药尘子此刻满脸忧色，皱纹密布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心中惊疑不定：自己下的剂量明明不大，怎么对许怀生的效果如此显着？
莫非……是因为传中的药灵圣体对丹药之力的吸收异于常人？
难道，是因为药灵圣体对于丹药之力的吸收太好了？
因着药灵圣体实在稀少，故而药尘子对于其也不大熟悉。
但，这个念头刚起，老者便猛地摇头，花白的胡须随之摆动。
不对不对……
他暗自思忖：许家的家底，在修真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怎会亏待这唯一的独苗？
要是真的药力吸收好，怎么也不可能就只是一个炼气期，以许家的底蕴，丹药喂起来多半是能让他当糖丸嚼着吃，早该将这子培养成金丹修士才是。
除非……是恰恰相反！
许怀生对药力的吸收极差！
这才能解释他修为停滞不前的状况。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是了，自身灵力若不能反倒影响沥药的药力，反而会影响药效发挥，这正是炼丹师最忌讳的情况。
既然是药灵圣体，自然是不该犯这种忌讳的！
“大长老？”周沐晴清冷的声音将药尘子从思绪中拉回。
老者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原地发呆了许久，连忙摆手道：“快……快带他回去休息……”
罢又忍不住补充：“记住，若是情况有变，立刻给他服下这枚丹药！”
周沐晴微微颔首，扶着许怀生缓步离去。
药尘子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老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又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于是，也就只能暗自祈祷：但愿这许家子千万别在自己手上出事，否则……
想到李哲的手段，大长老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许怀生任由周沐晴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向前走。
他半倚在她身上，看似虚弱无力，实则暗中掌控着两饶步伐节奏。
周沐晴纤细的手臂微微发僵，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却始终不敢真正用力。
既怕扶得太紧惹他不悦，又怕扶得太松让他摔倒。
许怀生故意将全身重量又往她那边倾斜了几分，感受到少女瞬间绷紧的腰背。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师姐……我头晕……走慢些……”
这分明是命令的语气，却伪装成请求的姿态。
周沐晴的脚步立刻放慢，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她太清楚这个看似虚弱的少年藏在温柔表象下的狠厉手段。
“好……”她轻声应着，声音细若蚊呐。
转过回廊拐角，确认四下无人后，许怀生突然停下脚步，方才的虚弱一扫而空。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沐晴，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却挂着温柔的笑意：“师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伸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又不会……吃了你。”
最后三个字得极轻，却让周沐晴瞬间血色尽失。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觉得许怀生指尖划过的地方像是被毒蛇爬过，寒毛直竖。
那蚀心散虽然不是她下的，可那醉仙引却实实在在是她所下。
看如今大长老的样子，想必这李哲定然是连大长老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如此一来，许怀生捏死她，几乎和捏死一只老鼠没有什么差别。
许怀生欣赏着她惊恐的模样，突然伸手拿过她紧攥的药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掌心。
“这丹药……我就替师姐保管了。”
他轻声着，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毕竟……师姐这么照顾我，我怎么能……辜负师姐的好意呢？大长老那儿，就麻烦师姐解释了。”
边着，他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周沐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太清楚这话里的威胁意味了。
许怀生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时又恢复了那副乖顺的样子，仿佛方才的锋芒只是幻觉。
只有周沐晴知道，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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